孟轩鹤觉得这个摊主知道的不少,走至摊前,把玩着一个果子。沧海以为他想吃水果,在一旁帮着挑。摊主赶紧拿了一个纸包给沧海,并招呼着,“看公子面善,这果子我给你便宜些,都是自家园子里种的,可新鲜了。”
孟轩鹤将一个桃子拿到鼻端嗅着,似漫不经心地问:“听起来,张家在长安是了不得的人家啊。我本还打算追上去教训一下那个张宏呢。”
摊主听见这话,连忙摆手,出于好心,摊主压低声音劝道:“我看公子面生,应该是外地人吧。可不要轻易去招惹张家。”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张宏如此招摇过市,伤人毁物,为何不能管?”
“张侯爷辅佐了大齐三代君主,国之重臣,如今他的女儿在宫里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在长安城里是极有权势的,触犯了这样的人家,莫说讨公道,只怕连性命都不保!公子还是谨慎些吧。”
挑好果子的沧海气愤道:“他再厉害还能厉害过皇上去?”
摊主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嘲讽的表情。
孟轩鹤还当提起皇上,百姓会敬畏崇拜。他心里不太是滋味,手里的鲜桃也不觉得香了,问道:“他说的不对?”
摊主拿鸡毛掸子扫着水果上落的尘土,叹息道:“皇上住在华丽的宫殿里,哪知道外面的情况?要是知道哦,也不会一直宠信安乐侯那些人。林府也就不会被烧掉了。”
孟轩鹤眸色变深,凝然神色,“你说皇上是个昏君。”
摊主道:“反正皇上在我心里并不是一个明君。”
“大胆!”沧海放下果子,瞪着摊主,“敢这么说皇上,你不想活了?”
孟轩鹤将手臂挡在沧海身前,沧海看到他的脸色,只得压下去心中的怒火。心想,皇上要是昏君,还容你当面置喙,早把你拉菜市口砍脑袋了!
“你说的林府可是前大将军大司马林万里的府上?”
摊主察觉到此二人非等闲之辈,说话谨慎了些,“正是。”
“林万里与张文昌比如何?”
摊主审视着孟轩鹤,慢声道:“林大将军上马能荡平四方,下马能治世安民,岂是那些只会在背后搅弄事非之辈可比的?他经常从长安大街上走过,还买过我的果子呢,唉,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大将军买我的果子了。”
孟轩鹤将沧海挑的那袋果子递给摊主,“称一下,这些我买下了。”
摊主笑了笑,提着秤称了,“给您优惠,零头抹了,十个铜板。”
孟轩鹤朝沧海抬了一下下巴。
沧海摸索出一块碎银出来,“就这些了。”
摊主作摊,“公子,我这小本买卖,找不开啊,你们没有铜板吗?”
孟轩鹤提起那袋果子,朝前走去,“不用找了。”
摊主听罢,连忙对着孟轩鹤的背影作揖,“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啊!”
沧海不太高兴,跟上前去,小声道:“主子,这种人不识抬举,就不应该多给他钱。”
“我们不是没有铜板吗?”
沧海哼道:“刁民。”
孟轩鹤抱着果子往前走,不理会沧海的情绪。
他的脑海里仍然是方才摊主的话。
忠臣与奸臣,在百姓心中的份量,似乎都大过他这个皇帝啊。
他不如奸臣在百姓心中的威慑力大,亦不如忠臣在百姓心中的形象高大。
他现在有点明白,上一任为何非要把林万里置于死地了。
一个被百姓爱戴胜过皇帝的人,军功累累,资历深厚,平易近人,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忍受的。
且,他的皇位几乎可以说是林万里双手奉上的。
但,将林家斩尽杀绝,也是真的狠。
“主子,午时了,该回宫了。”沧海跟在孟轩鹤身后,提醒着。
经过刚才与水果摊主的对话,孟轩鹤不想回去了,至少暂时不愿意回去。他觉得,在开阔的,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助于他的思考。
沧海听皇上不想回去,赶紧道:“您一定饿了吧,要不咱们去魚膳坊吃午饭?”
孟轩鹤站在街中心,瞅着四周,“你带路。”
沧海笑着“喏”了一声,指向西方,“主子先请。”
走了一会儿,孟轩鹤看见街口一座宅子占据了小半条街,还有很多下人抬着一个一个的箱子进去,随口问了一声,“那是谁家,看起来很了不起的样子。”
沧海瞅着,思索了一会儿,又左右看了看方位,“应该是王司徒的府上吧?”
王冲那个老东西。
孟轩鹤沉了口气,这老家伙天天在朝堂上装傻,私下里小日子过的看样子不错啊。
孟轩鹤大步走了过去,拦住两个抬箱笼的家丁,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没想到家丁凶吓他说:“大胆,你可知道这是谁家,就来放肆?”
沧海用更高的声调道:“你才大胆!把你家司徒叫出来,说主子来了!”
家丁听沧海的话有些古怪,又见孟轩鹤生的丰神俊逸,气宇轩昂的,可长安城里没见过这位公子哥儿啊。
另一个家丁催促道:“别理他,我们走。”
说罢,俩人抬着箱子进去了。
孟轩鹤摸了摸下巴,看着一个个箱子被家丁们抬进去,问守门的人,“你们府里在做什么?”
守门的家丁就说了一句,“无可奉告。”
的。
孟轩鹤踏上阶去,家丁立刻做防卫状。
他一字一句道:“告诉王冲,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