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里路,四万步骑经过个把时辰的急行,暗夜即将褪去,身后的黎明已悄悄浮起。
借着黎明的星光,似明未明中,郑水已然在望,郑州城也已远远地伏在淡淡的黑暗之中,依稀可辨。
此时,阎中立的大军距离郑水也就两三里,夜空的黑暗还未完全消退,远远地看见郑水边有一片暗夜投下的黑色,又像是乌云遮挡了阳光留下的浓重阴影。
还未等阎中立仔细辨认,只感觉到大地突然有节奏的剧烈颤抖起来。
“噔噔噔……”
不好!是马蹄声!!有埋伏!!!
阎中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大叫道:“有埋伏!备战!!”
在慌忙中,只见远方的阴影就像一股黑色的洪流向宋军席卷而来。
原来金军早就渡过郑水,等着宋军上门。
数万铁骑就像水银泄地,无孔不入。仓促间迎战的宋军被一块块的分割,被血淋淋的撕扯、啃咬……。
太阳终于恹恹地从东方升起,将整个战场笼罩在一片腥红之中……。
日上三竿时,战场才归于平寂,这片大地上又平添了数万冤魂。
阎中立战死!
李景良逃跑!!
郭俊民投降!!!
……
郑州兵败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了东京留守司,饶是宗泽一辈子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是面沉如水。
牵一发而动全身,郑州兵败,西线危急,严重影响了整个战局。如果西线崩溃,那只能考虑在开封与敌决战。
不过幸好西线还有一道屏障,那是就金水河旁的白沙镇,这也是金军东进开封的必经之路,此时白沙镇驻有大将刘衍一万多精兵,只要白沙不失,还是能将金军挡在开封百里之外。
二月初三,也就是阎中立兵败第二天,金军抵达白沙镇,气势汹汹,摆下架势,欲一鼓作气拿下白沙。
金军兵临白沙的消息传回留守司的同时,还抓回来一个人,那就是临战脱逃的李景良。
宗泽看着底下跪着的李景良,脸色铁青,自己寄予信任和厚望的领兵大将居然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宗泽真的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你还有何话说。”宗泽的声音有点低沉。
“大帅饶命啊……”跪在地上的李景良苦苦哀求着。
宗泽鄙夷地看了一眼李景良这个软骨头,怒斥道:“你还有脸求饶,你不知我军法吗!战而不胜,罪可以饶恕;私自逃跑,无视主将,此罪难饶。来人呐,拉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两名刀斧手架着已瘫软如泥的李景良出了白虎堂。
“大帅,如今金人兵临白沙,事情紧迫,该如何是好?”留守司的僚属面对这样的险境也一时没了主意。
“莫要惊慌。”宗泽恢复了淡定从容,道:“这没什么好慌张的,刘衍等在外肯定能够抵御敌人。刘达!”
“末将在!”
“我予你三千精兵,你设法绕到敌后,待金贼进攻白沙时,你起伏兵从后掩杀,与刘衍两面夹击,金人必败。”
“末将得令!”
前线吃紧,刘达也不敢怠慢,领着三千精兵星夜兼程,仅仅一天,就从白沙镇下游十里处偷偷渡过金水河,绕到了金军身后。
在白沙的刘衍也收到了留守司的军令,刘达三千伏兵的布置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当晚,刘衍下达了总动员,明日金军攻城兵疲之时,全军出击和刘达前后夹击。
……
金军尽管已经攻了整整一天,好几次都险些攻上城头,但都被打了下来,白沙镇还是牢牢地掌握在宋军的手里。
小小的白沙镇久攻不下,粘没喝也有些气急,整个南侵大业总不能被一个小小的白沙所阻挡。
粘没喝让人连夜赶制了几台攻城车,今天要几个城门同时围攻,只要门破,白沙弹丸之地即可拿下。
天刚大亮,金军就急不可耐地驱赶着郑水一战中被俘虏的宋军,推着攻城车冒着箭矢开始攻城。
金军的阴招让刘衍心中怒火喷涌,他迅速下了几个命令:全军主力迅速集结西门,西门城楼防御暗弱,让金军顺利“破”西门,诱使金军主力从西门主攻。
白沙镇小,当数万金军集中一处时,势必造成拥堵,骑兵无法前行,就会成为活靶子,到时候刘达伏兵一起,前后夹击,大事可成。
“嘭嘭嘭……!”
看到西门的攻城车顺利地突破箭雨,开始对城门进行了槌击,粘没喝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宋军最终还是要葬送在自己的仁慈之下,面对自己的同胞居然不忍心下死手,粘没喝为自己的计策暗暗叫好。
“嘭嘭嘭……!”羊头形的攻城槌狠狠地撞击着城门,每次撞击,城门都会剧烈的颤抖变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这“嘭嘭嘭”的声音也好像是一声声战鼓,刺激着金人厮杀的yù_wàng。
在攻城槌狠狠撞击下的城门,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最后终是抵挡不住暴风骤雨的吞噬。
“嘭!”西门的门闩被撞断,城门被狠狠地撞开了。
“成了!”粘没喝不由大喜。
“呜…呜…呜……!”
金军吹响了全军冲锋的号角,无数铁骑涌向了西门,生怕迟了半步,这扇幸运的大门就要关闭。
西门就像沙漏的漏口,不断有沙子在流淌,却无法加快半分速度,也没法停止流动。
不断有金兵涌入西门,喊杀声震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