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镇在凤州西南外二十余里,是南线往北通往凤州的必经之地,同时陈仓道在此地又分出一条连云道往东南到武休关,连通褒斜道可直通兴元府,只是方石镇无险可据,否则定是陈仓道上最重要的战略支点。
叶治为了提防宣抚司突然发难,在方石镇安置了几个斥候,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报告示警。
杨从仪接到郑刚中的军令,几乎是倾巢出动,与郑刚中汇合后杀气腾腾地直扑凤州。
上万人马刚过方石镇,叶治就接到了斥候的回报,凤州立时城门四闭,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如铅般的凝重。
“来了!”
眼尖的种彦崮喊了起来,只见陈仓道上一支人马,宛若一条长蛇般慢慢地游走在了众人视线里。
队伍最前面立着一面黄牙大纛,绣着一个硕大的“郑”字,在烈日的辉映下显得有些曜目。
“是郑宣抚。”
远远地盯着宣抚司的人马,叶治心中五味杂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不愿面对的东西,终究还是要来,这就是命运,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而且你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叶治的神思有些出脱,就在他在努力打理纷乱的思绪时,宣抚司的人马已到跟前。
亲眼看到凤州的城墙,郑刚中切实感受到了它的巍峨。
他微微仰起头注视着城楼上同样在看着他的叶治,眼里闪烁着莫名的悸动。
“种彦崮!你给老子滚下来!”
护在郑刚中身旁的杨从仪气急败坏地冲着城楼上大骂道:“你个逆贼,要造反吗!”
“杨统制!”种彦崮远远地朝杨从仪抱了抱拳,喊道:“杨统制金安,请恕在下不能远迎!”
“你!”
杨从仪马鞭指着种彦崮,用气得有些发抖的声音呵斥道:“种彦崮!你莫要自误!还不老老实实滚下来待罪,老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马上!”
“杨统制,恕末将难以从命!”
“你!种彦崮,你真要造反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刚中看了一眼杨从仪,微微抬起了右手。
杨从仪脸一红,悻悻地闭上了嘴。
郑刚中一夹马腹,缓缓地出向城下行去。
“宣抚,不可!”
杨从仪惊的叫了起来,就要策马跟上去。
郑刚中一顿,微微侧首,抬起了手掌,再次制止了杨从仪。
“子威,下来说话。”
不大一会儿,那扇厚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半爿,叶治骑着一匹四蹄如雪的赤骥迎了上去。
“郑大人,别来无恙。”
郑刚中眼带惋惜地看着叶治,问道:“子威,何至于此?”
叶治面露苦笑,叹了一口气,道:“生死之间,别无选择,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郑刚中心中一凛,胸中似乎有一团东西堵住,他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劝道:“无论什么事,陛下自会还你公道,何必把自己逼上绝境。”
“宣抚难道忘了岳宣抚是怎么死的吗。”
“这……”郑刚中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觉被抽走了说话的气力。
“宣抚请回吧,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子威,你这又何苦,身死事小失节事大,你就不怕背负永世污名?”
“呵呵,污名?!”
叶治脸上露出了讥诮和些许无奈,“嘴在别人身上,路在自己脚下,我正道而行,何惧他人言语。”
“那你就不怕连累家中老小?”郑刚中有些气恼。
“正是为了他们,我才要好好地活着。”
“你!”
郑刚中提高了声调,质问道:“那城内的数万百姓呢,他们总是无辜的吧,你自诩正道直行,那有没有想过他们,难道你要拉着阖城百姓为你陪葬?!子威,听我一句劝,莫要再一意孤行。只要你愿意,我会亲自护送你到临安,向陛下陈情,陛下一定会给你一个自新的机会。”
“郑大人,保重,就此别过。”
叶治不愿再多言,施了一礼,就管自己掉转马头。
看着叶治离去,郑刚中心中有说不出的味道,嘴上却喊道:“叶签判,我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
说完,也策马回到了中军。
“宣抚,让末将杀过去吧。”
杨从仪憋了一肚子的气,就想着早点把种彦崮给灭了,好把自己摘出来。
“安营。”郑刚中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一听要安营,杨从仪有些急了,他叫道:“宣抚,这,莫要错失良机啊。”
郑刚中冷冷地看了一眼杨从仪,浓眉似刀,眼神如电。
杨从仪心中一抖,脸色有些发白,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郑刚中的眼神,心有不甘地躬身应道:“末将遵命。”
……
“郑宣抚和你说了什么?”叶治刚进城门,种彦崮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我们有一夜的时间,”叶治没有正面回答种彦崮,反而问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种彦崮点点头,应道:“都收拾安排停当了,看来你是对的,幸好咱们早做准备。”
陈克明回凤州的那日,叶治将自己的忧虑和想法跟种彦崮他们分析了个透彻。
种彦崮也不是死脑筋,经叶治这么一分析,也觉得从另一角度看,凤州不仅不是凭持,反而会是个拖累。
关键之处就在于,只要宣抚司的兵马一到,他们就会从官变成贼,正统和道义就会从城内转移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