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金人北去,我等何去何从,大家都议一议吧。”张邦昌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明白,给自己撑腰的人走了,他这个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陛…”
王时雍刚想启奏,就瞥见了张邦昌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便硬生生的将下面的字咽回了肚子里,连忙改口道:“大相公,而今已是骑虎难下,您应深思熟虑、方作定择,以免来日后悔莫及。”
王时雍不想把话说的太透,他相信张邦昌绝对不是蠢人,其中厉害能够看清楚。
最是无情帝王家。
你动了人家的奶酪,触了人家的逆鳞,还能存什么幻想呢,幻想人家大度地原谅你、接纳你?说白了,你已经犯了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诛你三族都算轻了,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王相公说的极是,大相公您切要三思啊。”权领中书省徐秉哲附和道。
张邦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现在时势已不在我,纵然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如果自己主动反正,摆出应有的姿态,拿出足够的诚意,还有可能死中求活,何况自己真的是被逼无奈。
眼下最好的办法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在他想来,赵宋官家还是比较仁慈的。
“舜徒,你怎么看。”
张邦昌点了权领门下省吕好问的名,他很想听听这个灵光脑子的意见。
吕好问看了一眼张邦昌,答道:“相公您对天下人说,自己是忍辱负重,屈节金人蹑位登基,实出无奈。而今金人既去,相公应徐图后举。过去大臣劝进,所谓人心所向,都是慑于金人的暴虐。现在金人都走光了,相公如何能威风依旧。”
吕好问看了一下张邦昌的脸色,继续说道:“如今康王是皇室后裔,领兵居外,众所归心,相公您为什么不拥戴康王?为今之计,应迎元佑皇后,并请康王正位,相公才能得到保全。如果犹豫不决,让天下误以为相公贪恋权位,那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吕好问的一番话又深深地刺痛了张邦昌敏感的心,是啊,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于今之计,该是以最快的时间拿出最该有的态度来了。
“现在全天下人都盯着相公的一举一动,您宜早作定夺,奉迎康王。”监察御史马伸附议道。
张邦昌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王时雍说:“时雍,明日一早,不,即刻派人请元祐皇后入御延福宫。秉哲,立刻拟书,明日朝会,尊元祐皇后为宋太后,我退处资善堂。”
张邦昌想了想,又吩咐道:“舜徒,明日派人持我手书往济州面陈康王。我所以勉循金人推戴,只欲权宜一时以纾国难也,不敢有他。张邦昌一心戴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张邦昌走投无路中,请出的元祐皇后是何许人也。
元祐皇后姓孟,出身世家大族,为宋哲宗赵煦的皇后,一生遭遇可谓离奇,拍上一百集宫斗戏都绰绰有余。
宗哲宗幼年既登基为帝,其祖母高太皇太后替哲宗选了世家之女百余人入宫,孟氏是其中之一,当年孟氏才16岁。这百余人中,高太后最喜欢的就是孟氏。
元佑七年,高太皇太后正式下谕宰执,孟氏子能执妇礼,宜正位中宫,遂将孟氏立为皇后。
可宋哲宗并不喜欢奶奶给选的大老婆,他宠爱的是婕妤刘氏,这就埋下了孟氏悲剧的伏笔。
绍圣三年,孟氏所生之女福庆公主重病,药石罔效,太医束手无策。孟氏的姐姐为了小公主能安然康复,便求助于道家符箓,她带着治病符水入宫给小公主医治。
可符箓图谶之类向来为宫中禁忌,孟氏得知,大惊失色,命人将符水藏了起来,又非常老实地将这个事情禀告了宋哲宗。哲宗当时听了,认为是人之常情,并没有怪罪孟氏。
不料,福庆公主病逝后,孟氏养母燕夫人等人为孟氏及公主祈福,符箓的事情又重新被揭了出来,落人口实。
得到哲宗专宠的刘婕妤想趁此机会扳倒孟氏,自己好正中宫之位,于是乎,一场宫斗大戏便开锣了。
刘婕妤将前后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在哲宗面前搬弄是非,说孟皇后这是在诅咒皇帝。结果,被疼爱的刘婕妤一吹枕边风,宋哲宗也开始怀疑起孟氏来,于是他命梁从政、苏珪调查此案。
当时的宰相章惇也被刘婕妤收买,在宰相和刘婕妤的授意下,梁从政、苏珪逮捕了孟氏左右侍女及宦官数十人,并将这些人严刑逼供。
梁从政、苏珪本以为三木之下予取予求,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孟氏人品太好,她身边太监、宫女们知恩,宁死也不愿诬蔑孟氏。
最后,梁从政等人不得不伪造供词,才让哲宗相信孟皇后图谋不轨。有了“确凿证据”,孟氏被废,宋哲宗将她安置在被废妃嫔出家所居的瑶华宫,号称“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
孟氏被废,其实也是北宋党政争之祸。
当时北宋新旧党争正烈,孟氏是支持旧党的高太皇太后与向太后所立,高太皇太后去世后不久,哲宗亲政,欲极力摆脱这位祖母的阴影,改而支持新党,提拔新党的章惇做宰相,章惇也支持哲宗宠爱的刘婕妤,有废孟氏后位之图,遂酿成了这件冤狱。
元符三年,宋哲宗病逝,端王赵佶继位,是为徽宗。旧党在向太后的支持下重新抬头,孟氏时来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