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震惊,愤怒,还有些许惶恐畏惧之后,这杜太妃倒是想起一桩隐秘事来。
看眼前这朱载墐的模样,似乎是和天子当年的举措十分相似。
嘉靖皇帝虽是被张太后作主迎奉入京,但这位皇帝性子偏激执坳,对群臣不假辞色,大棒子一打就打死几十个,这也罢了。
在内廷中,就因为张太后在,嘉靖帝感觉受到掣肘,先是在外逮着张太后的两个兄弟,逼迫张太后下跪求情,到末了还是没饶了前朝的两个国舅,张太后激愤之下,在后宫直接上吊自杀而死……
这事情内廷讳莫如深,但消息早传遍天下,嘉靖皇帝也是听不到民间议论,否则的话,怕是要兴起腥风血雨。
便是这荣王府内,对这件事也是没少议论,杜太妃还记得当年老荣王私底下的口言片语。
当今天子,刚愎自用,刻忌寡恩,且又是聪明人,这样的禀性加上天赋,委实也是一位十分难伺候的主上……
杜太妃打了个寒战,眼前这位,难道又是当今天子那般的人物?
殿中太妃,永春王,贵溪王神色都是异常难看,甚至都可以说是面如死灰。
原本以为顺手而为的小事,到现在算是彻底陷入了僵局。
殿中一时无人说话,内侍和宫女们哪敢在这个时候多嘴,个个站的笔直,眼皮子往下垂着,连呼吸都是尽可能放轻再放轻一些,唯恐这时候稍有不慎,出了岔子,贵人们彼此相争正在愤怒之时,一句叉出去打死,那可就真的打死了,谁敢在这种时候替人求情?
死一般的寂静之下,杜太妃胸膛起伏不定,五十多岁老妇,一生顺遂,就算在此时知道了厉害,心里也想着退让,但是一则舍不得每年开销的那些银钱,那种散漫用钱的自由令得太妃难以割舍,若真的放弃了,不要说不能贴补两个亲生的儿子,就是太妃自己以后的用度也会受到极大的限制,想想便是心有不甘。
另外一条,便是太妃对眼前荣王的愤恨。
现在太妃已经可以确定,眼前的朱载墐在此前的怯懦都是一种伪装,若十年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亲王敢显露一丁点儿獠牙,太妃岂能容他活到现在?
当然,那会子的承奉正和长史都是老王爷留下来的,将整个王府内外整肃的滴水不漏,服侍朱载墐的内侍宫女都经过严格的挑选,就算太妃当时想做什么,也是千难万难……
老王爷的布置,保了朱载墐多年,然后懵懵懂懂的朱载墐根本没想着接手布置自己的身边人,更没有得力的亲军武官护卫,这几年下来身边真是千疮百孔,不光是大权被人窃取,就连自家的人身安全也没有得到保障。
朱载墐的振作,在太妃看来就是隐忍之后的报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若以太妃眼下的心思,自是恨不得一脚将眼前这逆孙踢死,一想到交库出去,太妃便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一旁肃立的永春王和贵溪王自是都明白母妃的意思,两个郡王也是有了默契……凭你朱载墐载怎么口灿莲花,反正母妃不张口同意,这内藏库的钥匙就算临时借用,最少也不算合法传交,将来有了机会还得想办法再拿回来……郡王府的出息是相当有限,毕竟四周能买卖或是强行兼并到手的田亩,早早的就被亲王府弄到手了。
好的买卖生意,亲王府也是大头,郡王府在后头汤也未必喝的上。
设税卡,亲王府有这权力,郡王府却是没有,地方官员卖亲王三分脸面,对郡王却根本不加理会。
各郡王府也有自己的镇国将军到奉国中尉,每家都有一堆宗室要养活,天长日久,宗室人丁滋生,不想办法多弄银子,将来怕是日子窘迫。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两个郡王自己手面颇大,一旦停了太妃从内藏库发出来的银两,怕是立刻就要捉襟见肘,是故此时虽然陷入僵局,两个郡王却是肃立在旁,根本不为所动。
“殿下?”
殿外突然传来人说话的声响,殿中原本是死一般沉寂,有人出声,所有人目光都是向殿门口看过去。
“天已经快黑了,仪卫司就要锁闭宫门,请殿下示下,是不是要送两位郡王殿下即刻出宫?”
说话的是赵显,他自是找了个借口由头进得殿来。
五六个戴幞头,穿圆领箭衣的武夫,按着刀站在殿门处,正目光炯炯的看向殿内。
殿内诸人看着这几个武夫,感觉压力如水一般逼迫而来,一股杀机竟是形如实质,在殿中各人眼前弥漫着。
特别是贵溪王,他感觉这伙武官中有好几个拿眼盯着自己,握刀的手也是紧了再紧。
这几人抱拳一礼之后,便是扫向两个郡王,再看向荣王。
若荣王发话,就算按礼制是不能杀掉这两个郡王,当堂拿下,折辱一番后强行送回郡王府,就算朝廷知道了也没话说。
天黑在即,郡王赖在亲王府里不出去,这算什么规矩体统?
朱载墐点头道:“送两位叔王出去。”
永春王眉头一紧,心中隐隐有些惶惧。
再看身侧的贵溪王,已经吓的面色惨白,身体也在瑟瑟发抖。
太妃也是面容大变,下死眼盯视着那几个武官,嘴唇蠕动着,看着是想要喝斥,却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太妃可还有垂训?”朱载墐适时说道:“若无训斥,孙臣要告退了。”
“没有了。”太妃嗓子都暗哑了,忍着气道:“既然殿下已经能自己做主张,内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