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看出这些人的心思,警告道:“这官码头处人多眼多,这些苗子也不想把事闹的太难看,多有隐忍。永顺宣慰司传承几百年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但你们现在敢回去,就算不把你们全砍了脑袋,也会挑断手筋脚筋,叫你们自生自灭,这是苗寨规矩,你们想必是懂的。”
王来等人一时默然,这规矩他们当然懂,甚至穿青人寨子逮了来闹事的苗人也是这样处理的,大伙就是用拳头和鲜血来说话和表达,相当的直接和残酷,但在这等地界,这样的直接和残酷就是相当有效,没有武力和野性,是没有办法在这些地方生存下去的。
彭家吃了这亏如果对王来等人没有处罚,以后谁还会畏惧他们?
各个苗寨都有断手断脚之人,凄惨之至,赵元提醒眼前各人,也是不愿自己兄弟辛苦救出来的人冒昧冲动,一时冲动又回去冒险。
“兄台好意,在下等理会得。”王来一脸无奈,说道:“我等近来会在常德府安身,想来土司也不会一再于府城中寻衅闹事。”
赵显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可住莫公桥一带,那边多住卫所中人,一旦出事也有人出来帮手。”
这也是赵显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他们是世家子弟,武学扎实,这穿青人王来的身手居然不逊色于赵显和赵元,是以赵元提点,赵显又叫他们到自家宅邸附近去住。
“多谢壮士提点。”王来躬身一礼,又问道:“未知二位壮士高姓大名?”
众人寒暄起来,这几个穿青人身手都不错,年龄也都在二十到三十之间,青年人城府没那么深,又都是健谈武人,很快便是都熟络起来。
只是在王来和赵显赵元等人往莫公桥去时,在散开的人群中,却也是没有注意到,有身影混在人群之中,鬼鬼祟祟,一路跟着赵显等人而行,相当显然,这人应是彭摆婆派过来的盯梢之人,吃了那么大的亏,彭摆婆当然不会放过眼前这些人,派人盯着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赵显没想到,赵元想到了也不以为意,以他兄弟二人的身手和长相模样,彭家派人到常德府一打听也会打听出他们的背景名号,盯就让他去盯,彭家还来敢暗害王府护卫武官不成?
……
“礼物备齐了,殿下。”
王文海笑容可掬,看着眼前银箱和林林总总的贵重礼物打包完毕,配上恭楷写成的礼单,颇是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
端礼门附近站着不少亲军护卫,还有来往官吏,众人都是看向掖门这边,若不是正在当值或是办事,怕是有不少人会停下来议论。
王府右长史密告荣王图谋不轨之事已经传扬开来,人们都颇有担忧之意,不少人盼着礼物尽早送出,平息眼前这尴尬之事。
不仅王府在议论,常德官场和民间也都有相当复杂的声音。
对官员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不是人人均责任担当,他们多半是流官,家又不在常德,是以对荣王府的事根本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相反还觉得李文进和孟长乐等人无事惹事,徒惹麻烦上身。
对士绅来说,或多或少有些窃喜。
荣王这样的亲王不是普通士绅能抗衡的,自荣庄王之国就藩之后,常德府四周最肥沃膏润的土地都被荣王府强行兼并,大大小小的王庄遍布四周,加上河泊所和税卡影响最大的也是士绅阶层,若荣王被撤藩,最高兴的当然是这些能趴上去分食王府血肉尸骨的士绅阶层。
对普通平民来说,少个王府也是减轻负担之事,不能说乐见其成,也是处之漠然毫不关注。
孟长乐告变之后就请假不来上值了,王文海并非蠢人,常德府的舆论和人心所向他也是相当清楚,自嘉靖初年到三十年,削减王府用度开支,限制亲藩的思潮已经成了主流,特别是在湖广这样亲王扎堆的地方,荣王府之事看似偶然,其实是大浪潮之下的小小浪花,不在荣王府,也会在荆王府,襄王府,或楚王府,辽王府。
正因如此,王文海才急着离开王府,在这里虽然事少钱多,朱载墐掌握王府大权后,王文海也可捞的更多。
但王文海担心的是荣王府覆巢之下难有完卵,他可不愿给王府殉葬。
“嗯,长史官辛苦了。”朱载墐看着眼前价值万两的白银和财货,内心也颇有些心疼。
亲王这等存在,如果不是被告图谋不轨这等事,也是完全不用理会朝中官员,管你首辅是谁,王府内自有春秋。
当然如果将文官大佬得罪狠了,自身又不干净,皇室和亲藩又没有铁杆的盟友,那也是容易被人针对,甚至削藩除国。
湖广辽王一脉,在地方强取豪夺,手段狠辣,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
名声臭也罢了,最倒霉的便是得罪了张居正。
张居正的祖父是辽王府的亲军护卫,其在王府里受了不少气,甚至是饱受侮辱。
到张居正秉国之后,授意湖广官员搜罗了不少辽王府的罪状,直接将辽王罢为庶民,辽王一脉除国削藩了事。
这便是内阁首辅之威!
嘉靖年间自是严嵩一家独大,朱载墐不管怎么心疼眼前这些财货,该送的礼还是要送的。
哪怕严家父子不帮什么忙,只要严党不落井下石,这一次危机的风险便没有那么大。
朱载墐内心隐隐有些感慨,重生穿越至今,终于初步掌握了王府,最少是十步之内自己安全得到了保障,身边能用的人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