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医正林养浩的值房就在王府正殿西侧,偏殿之西有一排排小型的四合院,引礼舍和良医正等机构就被设在这里。
回到自己的值房后,林养浩研墨提笔,写了一份以清火温补为主的方剂。
良医副刘显凑过来,看了几眼之后微微一笑便退了下去。
林养浩凝神将方剂写好,召来良医所的一位医士,将方子递给对方,并令其抄录多份备用。
一份拿去煎药,一份送给长史观阅归档,还有一份要抄送给湖广巡抚后上报朝廷。
良医林止善是林养浩堂侄,进良医所不过数年,年未至三十,不失青年锐气,见了林养浩的方子,看看左右无人,便小声道:“大伯,这方子似乎无甚用处?”
“也无甚坏处。”林养浩看病写方,来回奔波也有些累了,半倚在圈椅上,弹了弹指,看看林止善,说道:“我辈世代医家,有一个不传之秘,和京师太医院的太医们其实都一样,便是八个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
林止善瞠目结舌,有些难以接受。
“温补或清火,或补充本元,或固本培元,反正慎用虎狼药,多用温补剂。”林养浩眼神温和,语气却是相当坚决的道:“止善你还年轻,行事可千万不能贪功而行差踏错。你要知道,那些大老爷都喜看医书,但他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似是而非,却最喜欢挑医家的毛病。我这个八品官,在大老爷们面前甚都不算。你将来接了我的位置,就记得多拱手,多叩头,不开虎狼方,凡事就说是是是,对对对,那我林家这世代八品良医正的位子就保的住,切记,切记。”
“好吧,我听大伯的。”林止善一颗成为名医的心渐渐沉寂下来,思想起来自己去京师太医院的见闻,似乎那些个个身有官职的太医们:妥约捍蟛也相差不多。
各地王府的良医都有机会到京师太医院进修学习,那一次林止善在京师还很不屑那些不学无术的太医们,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林止善答了一句后又是欲言又止,半响过后,还是忍不住道:“大伯,我看殿下的病不象是病……”
“唉,你要不说这话就是长进了。”林养浩用责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堂侄,没有办法,谁叫自己没儿子,这良医正林家是不会放手的,只能全力栽培这个侄儿了。
“这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想了也不要说,说了也只在我这里就算了结,哪怕是对你父亲也是半个字也不准提。”林养浩郑重道:“方剂没问题,我们就没有问题,更多的事,我们万不可涉足其中,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侄儿懂了。”
“嗯,下去研习医书去吧。”
……
没有人提点,也在研究医书的还有朱载墐。
午后时玉熹殿内外寂寂无声,春日和暖,打开的窗子使殿中一片透亮,朱载墐坐在紫檀木书桌前摊开新修本草,细心研究起来。
“哎,草率了,草率了。”
看着书桌上的医书,朱载墐一脸苦笑,从内心深处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
不得不说,朱载墐眼前的环境是一流的。
可能没有进口台灯,也没有电脑等现代办公物品。
但眼前硕大的书桌是江南名匠所出,线条流畅,朴厚大方,用料是正经的花梨木,木纹条理出色,色泽圆润,朱载墐是个识货的,眼前这一张桌子,要是能带回后世,对普通人来说真的就够用一辈子了……
书桌上的宣纸,徽墨,湖笔,端砚,细青瓷笔架,每一样均是出自最出名的产地和最好的工匠之手,任何一样拿到后世都是顶尖的精品。
当然了,朱载墐自己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在后世都是上等文物,偷一件都得把牢底坐穿……
“跑题了跑题了……”
朱载墐回过神来,又努力了一把继续翻看医书,最终却只能颓然放弃。
那些大大小小的字,光是繁体问题还不大,能连蒙带猜,但光是目录就厚厚一本,字又不太认得,还是竖排,有大有小,又没有标点符号,看着真的如天书一般。
除了目录之外,正文是厚厚一摞好几十本,想在这里头找到自己的病状,再用病状查找病因,不要说朱载墐这种半文盲的货色,就算是饱学之士,如果不是对医学感兴趣而有所涉猎,这也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痴人妄想。
所以说这件事情上,朱载墐有些草率了……
到这时,朱载墐隐隐反应过来,原来原主也就差不多是个识字的水准,句读有时候都不准,稍微艰涩一些的语句便是连蒙带猜。
论文言文的水准,和接受过正经本科教育的后世之人,恐怕也是相差不多。
大明的藩王原本就是当猪养的,就算皇子教育也是放养式,爱学不学,朱载墐有眼下的水准已经算是相当聪明了。
“算了,得想办法从别处着手了。”朱载墐虽然性格坚韧,但错了还是肯认的,想从眼前小山般的医书里查自己的情况是绝不可能了,当下顺手将书一折,拍在了桌案之上。
……
白天的王府内人气很旺,来来往往的有仪卫司的驻守官兵,承奉司的宦官,长史之下的各级官吏,王府内外行人不绝,车马也是不绝。
外面送来的物资由车马送到府内的府库中点检入库,也有拨付支出的各项物资办好手续之后出库,这些事俱是由官吏们负责,还有很多打杂的力夫之类,被守备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