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仔细看去,却是能看到严老相国在阅读礼单时眼底深处的喜色,以及说话时的自以为是和刚愎自用。
老相国早年也是个人物,敢于抗上不遵,到南京蹲了多年的冷板凳。
回京时原本是个很有清名,士林中颇受推崇的人物,数年时间演变成如今模样,只能说是大多数人看走了眼。
严世藩却是极不耐烦,父亲这番说教老生常谈,毫无意义。
这一次若不是礼单送来之前父亲早知荣王府之事,这礼单也不会叫老父看到。
严世藩有很多私相授受之事,东南海贸,东北挖参,西北井盐,西南茶道。
只要是来钱的勾当,小阁老都会掺上一脚,有好处的事谁敢拉下小阁老,严世藩就会令他生不如死。
来钱不多,但细水长流的便是各地送到严府的贿赂。
除了荣王府这样突发事件送的礼物外,正常的收入进项还是来自于卖官。
七品州判,给银三百两。
六品通判,给银六百两就办。
知州,视差缺上下来定,两千两至四千两不等。
六部主事至员外,郎中,那就需银数千两到过万两不等了。
武官要比文官便宜的多,指挥使不过三百两。
都指挥七百两。
总兵官两千两。
漕运提督需银三千两。
当然,买这些差缺也要看买家本身的官职,比如原本是知县,买个通判六百两。
若本身只是举人或贡生监生,买个七品到五品的实缺官就得数千两。
总兵官用银二千,是因为原本的罢职总兵谋为起复,两千银子就顺手办了。
若是副将,参将想升至总兵,没有大几千银或过万两,也是绝无可能。
严世藩靠着这些卖官和日常买卖,短短几年间已经积累了过十万两金银的财富。
至嘉靖四十四年,也就是十几年后,嘉靖帝下令查抄严府财货。
计金三万九千多两,纯金器过万件,银器过万件,绸缎绢布四万多匹,现银二百余万,家产总计是二百三十多万两。
现在算是严嵩掌权的早期,特别是其还没有彻底掌握吏部等各部,行事还多有掣肘,积累财富还不算太多。
其后十几年间,虽然严世藩享乐挥霍无度,严府还是有二百三十多万两的财富被查抄出来,其祸国程度,由其家财可见一斑。
严世藩胆子比其父大的多,严嵩虽知家财不少,却也是没有想到,其子居然胆大如斗至如此程度。
“爹,我看皇上未必记得当年之事。”严世藩胆大却心细,王文海的信有些不对劲,虽是小事,他却也是叫人取来此前王文海的信件,对比了笔记印信之后,才吁了口气,说道:“王文海就不必理他了,也省得替他运作选官。倒是荣王府的事,皇上那边是不是真的不计较了?”
严嵩沉吟片刻,说道:“老荣王在世时,皇上不免时时还有敲打之意。不过后来看荣王一脉都谨慎小心,夹着尾巴做人,估计也就摞开手了。就算心里还有小小不快和介意,总也不会落到现在的荣王身上。尔虽亲王,在皇上眼里不过是半大后生小子,在此事之前也是谨慎小心,既然不是宁王之流,又有厚礼奉送,足见恭谨小心。既是如此,老夫明早票拟,严旨训斥一通,责其安份守已,令地方官严加监督,若再有不轨情事,朝廷必将严加处罚。这样拟旨,皇上应无不可,司礼批复下来,这事便算了结了。”
算来孟长乐告变已经有好多天了,可是严嵩就敢把奏疏压了一次又一次,根本不将这点小事放在眼里。
当然孟长乐只是说荣王市恩仪卫心图不轨,并非是告急变,说是荣王已经起兵谋反。
若是后者,严嵩敢于压着不报,就算是内阁首辅皇帝信重,凭这一条也很可能被嘉靖从内阁中撵走,甚至会免官罢职乃至下狱!
事涉社稷,内阁敢隐藏瞒报,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那儿子就把礼收了。”
严世藩脸上露出满意神情,现银加上各种金银器等名贵物事,足足万两之多,这个数额哪怕是小阁老也相当满意。
哪怕是百万身家,也是这样千两万两攒出来的。
小阁老的脾气就是对我好的,我便对他好。
敢得罪我的,我便往死里弄他。
就算不相关的,只要看起来可能碍事的,那无事也要上去踩两脚。
总之就是防微杜渐,防患未然。
在严世藩眼里,整个大明只有皇帝,老爹,还有他自己算是重要人物,也是聪明人,只要哄好了皇帝和亲爹,这大明朝堂就是他严世藩的产业,群臣也就算严家的奴仆,只要不犯着皇上,那就是百无禁忌,啥也不怕。
其实在严世藩的内心深处,皇上也只是假聪明,嘉靖的那点套路,他早就摸熟了。
这时长随严年走进花厅,低头垂手的道:“太爷,大爷,徐大人到了。”
“哦,知道了。”严嵩睁眼看了看长随,原本精芒四射的两眼突然变得浑浊了,看起来就象个不折不扣的糟老头子。
“哼,我不掺合你们的这些事。”严世藩有些心烦的站起身来,说道:“爹你要想清楚,儿总觉得徐某不象是表面上那样老实。”
严嵩笑了笑,说道:“这世间有几个是没私意的?不老实不怕,人也不可能没私心。要的就是看他对老夫,对严府是什么样的态度……他此前是恭谨,现在眼看要入阁了,以老夫对皇上的了解,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