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琪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无忧城,然而出了城门之后,她又忽然觉得轻松,仿佛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她一直在等一个人,一个总爱嘲笑她宽脸,故意叫她“包子”的少年。
三十年前,他们都刚刚筑基,一起闯荡下,一路上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度过了人生中最开心的两年。
那时候无忧城还是只有一家青楼的散修镇,二人游历至此,少年一时好奇,想去青楼逛一逛。
她知道那是不好的地方,是阻碍修行的业障之所,遂阻拦并与之大吵一架,少年当晚不告而别,从此音信全无。
她在无忧城里住了二十多年,靠着师姑城主欧阳元君的帮助开了岐黄居,就是想等待曾经的少年回心转意,再回来找她。
她也通过治病救人,向每一个病人打听有关少年踪影的消息,这一等就是二十年了。
其实她也明白,少年独自一人离开无忧城,十有**在路上被其他修士劫杀了,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总是抱着侥幸,想他终有一会回来,捡起那个丢掉的“包子”。
直到今日,在欧阳元君的无根虚元术里,她的灵魂在地狱里走了一遭,遭受了百般折磨之后,她终于熬不住了,选择解脱,同时也是选择放弃等待。
但凡死过一回的人,便觉得除了生死,其他一切都是事。所以她决定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在城墙上,欧阳元君同样驻足,看着祁琪步履蹒跚的背影,在夕阳中一点点拉长,她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她唤来许袈引,命他亲自带五名传捕侠暗中护送照应,等到她找到新的地方落脚为止。
“可不要这么一蹶不振啊,以后百花洲还需要你振兴门楣呢……”
她轻轻揉了揉额头,烦闷地离开了城头。
谁也没想到,只是一次普通的斗药比试,只不过是一个筑基境的汤问山,只不过是一个无根虚元术,竟然会反噬到堂堂洞虚境的欧阳元君身上。
这反噬会让她时不时地头疼,以她的医道判断,属于神魂受损的表现,无药可治。
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却知道,自己修为再无寸进可能,长生之路已断。
一个执着长生四五百年的人,突然被人掐断了希望,可想她当时有多愤怒,所以才没收住手,将汤问山的经脉震成乱麻。
事后她也有点自责,觉得自己失了大度,幸好祁琪愿意施救,也算是解了她一个心结。
只是从今以后,她愈发不知如何对待伊振了,想想还是与他保持距离为妙,以免又沾染了许多因果是非,惹上无妄之灾。
伊振并不知道斗药背后还牵连了这么多事情,他对祁琪的倔强离开有不同的理解,所以就产生了几分自责。
岐黄居的两位代师傅和十来个学徒打算离开的时候,伊振突然灵机一动,跑到门口拦住他们。
“诸位,诸位请留步!”
高个老者眉头一皱:“怎么?我们掌柜输给你的是药铺医馆,可没我们这些人也归你管了!”
“就是,难不成刚才什么不要铺子还给灵石的话都是假的?”
“我看啊,他肯定刚才挨了顿揍,这是要秋后算账,要找咱们报仇呢!”
学徒们人多,虽然在振宝司地盘上,又早就憋着火,基本上一点就炸。
伊振赶紧解释:“我有个想法,既然祁大掌柜把岐黄居交给了我,我愿意把岐黄居开下去,但是我缺人手,你们愿意留下的,仍然按照之前的待遇和规矩奖惩,如果不愿意留下的,我也绝不强留。”
这话一出口,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不过这些人都是人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表态。
伊振知道不能太急切,干脆给他们一晚上的时间考虑,等到明日可以来找他表明态度,是走是留全凭自愿。
不过他丑话在前头,岐黄居的一应物资都归振宝司了,任何人不得破坏夺取,他现在就带人去全盘封存查收。
这话一完,他就带了林守拙、李资和曹清去了岐黄居。
在他们身后,十几个岐黄居的医者蔫头耷脑跟着,伊振暗中观察他们的态度,大多数人应该是愿意留下来的。
他打算今晚就开个会,重新安排一下工作分工,让岐黄居尽快恢复运转等等。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在隔壁茶馆里,靠窗坐了两个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端起茶杯品着,然后又一同笑了:“一人一半?”
“好,一人一半!”
当夜里,有神秘人潜入岐黄居后院,两位代师傅召集所有学徒,连夜卷铺盖另投它处了。
到邻二早上,伊振脸色铁青地巡视岐黄居,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只剩下原来跑堂出力的两个店伙计蒙在鼓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吗?他们就这么恨我?”
伊振恼火地提着一根捣药杵,在岐黄居楼上楼下走了好几遍,一路上敲敲打打,捣碎不知道多少瓷器。
此时他甚至有些懊恼,懊恼昨日就不应该给他们留下考虑的时间,如果当场拉到一边,搞个契约或者干脆逼他们发个道誓,应该就没这么闹心了。
岐黄居关门大吉的消息马上传遍了无忧城,楼下药房涌入不少人抢药,反而是对门的振宝司,明明赢了斗药大赛,生意却平淡得很。
伊振觉得这不正常,丹药是刚需消耗品,自己的白色胶囊见效快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