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英听到张天师的这句话,宛如回光返照般张开了眼睛。
当他看清伏在床边的那个泪流满面的妇人,以及妇人身畔的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时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杜、杜鹃……真的是你?”尽管周子英的声音微不可闻,可是那个被唤作杜鹃的妇人仍然能从周子英的口型中分辨出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妇人拼命地点着头,“夫君,是我、是我”,紧接着她指着那男孩道:“这是咱们的儿子,周卫宁。”
周子英听闻,眼中的热泪潸然而落,颤抖着右手抓住孩子的小手,浑身战栗不已。这样一来,他胸口贯穿的伤口流出更多的血水。
杜鹃心痛不已,可是又无济于事。她赶紧又把身后泪流不止的一对母女拉了过来,“还有咱们的大嫂和孩子也都安然无恙,夫君,你快看看啊!”
周子英激动得不住微微点头,最后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看向张天师和程圆,瞳孔中满是无尽的感激之色。
程圆悲伤地再次拉住周子英的手说道:“子英你放心,他们两对母子都是忠烈之后,只要我程圆活着,一定会好好地善待他们。”
周子英嘴角挂着解脱的笑容,双眼缓缓地合上,年轻的生命最后定格于此。
军帐之外,公孙枭来见程圆和张天师。听到帐中妇孺的痛哭声,公孙枭极为自责。
“主子,都是我的错,子英他……”
程圆拍了拍公孙枭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子英可能早就料到了他的这种下场。他的父兄因我而死,两对母子又因我而被程方囚禁多年,我猜子英在我身边的每一天可能都度日如年,这种结果对他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张天师也说道:“是啊,只是他没料到,我们复国军在宁都的情报网偶然发现了那两对母子,从朝廷鹰犬的手中救下她们。本来我安排了他们母子来跟子英相认后再规劝与他。可是命运弄人,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子英做出了行刺之举。”
程圆吩咐道:“公孙将军,未来这两对母子你就多费心照料吧!等战争结束了,我自当好生安置她们。”
“遵命!”
当公孙枭退去,张天师和程圆再次商议起当下如何渡过乌涂河的问题。
经过斥候兵的多方打探,已经确认了乌涂河上游有敌军部队垒土成坝,河对岸又有重兵埋伏等待己方半渡而击之。
张天师和程圆商议后,定下一条将计就计的策略。
即将到来的乌涂河一战,是程圆第一次掌控合并后的整支复国军作战,他务必要打一场大胜仗以鼓舞士气。只有这样才能一扫程方统军时造成的连败影响,为复国军的未来征途打下坚实的心理基础。
夜已深沉,来自乌涂河上游和对岸的两批多罗国斥候兵悄悄靠近复国军营寨打探军情。
只见乌涂河南岸灯火通明,十几万大军沿着河边驻扎绵延数十里。而沿岸的河面上,三百多条大小船只仍然随波飘荡,静静地候命待发。
初冬的夜晚河面越发的寒冷,看样子,今天夜间复国军是不可能渡河了。
负责驻守新河口水道的将军名叫福熙罕,曾经数日前最后一次跟程方接头的人也是他。
本来他们约定好今天白天程方就会率领复国军渡河,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时至此刻也未见动静。
福熙罕做梦也没想到,就在今天白天程圆亲手解决了复国军最大的叛徒,多罗军的计划已经全然落空。
不过福熙罕不愧为一个谨慎的将官,他在复国军上游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中安插了一支侦查小队,密切监视复国军营寨的动静。如果夜间复国军有行动,他们会迅速来报。
可是福熙罕的安排却并没有逃过吴飞的那双夜眼,那支侦查小队的一切动静均在吴飞的掌握之下。
程圆和张天师得到了吴飞的汇报相视一笑,随即连续颁下三道军令。
第一道命令,命令二更时分营寨中仅留下一万人掩人耳目,剩下所有人由公孙枭率领,摸黑沿河南岸向东行军三十里候命。
第二道命令,待大军即将到达指定地点时,赵天威带人驾驶所有船只船顺流而下三十里,在那里悄悄运输全军渡河。
第三道命令,等大军全军渡河结束后,命吴飞立刻率领那留守的一万大军夜袭新河口水道的多罗军,并在到达新河口的第一时间打开大坝,将上游囤积的河水放下来。
接下来的事,就是程圆亲率过河的大军大破北岸多罗军阵地了。
程圆的三道命令条理分明,众将军顿时眼睛变得雪亮。紧接着全军悄然准备行动,而表面上整个营寨却不动声色。
接近二更时分,复国军军营灯火渐渐熄灭,仅留下不多的灯火以示军营的存在。
多罗军的侦查小队从远处看不出任何破绽,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此刻的十几万大军正有条不紊地在黑暗中一队队地向东方撤离。
今夜月光朦胧,可是对于沿着河边急行军来说已经基本能看清自己的脚下。
在公孙枭的率领下十几万军队军纪极严,宛如一支长长的幽灵部队般飞驰在乌涂河沿岸。
一个半时辰以后,大军终于抵达指定地点,而赵天威的大批量船只也到了。
程圆把手一挥,渡河。
十几万大军不由分说,有条不紊地上船分批次向乌涂河对岸划去。
程圆身先士卒,是第一批带着众人领踏上乌涂河北岸的。
奔腾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