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一只马队在积雪上留下一行蹄印。
这次出行并非出游,故而清未所携随行人员也不多。陈小惜自甘愿为婢后,寸步不离清未。清未此时修为尽去,自然离不开她护卫。往后便是披着黑色斗篷,腰悬宝刀的小柒,领着几名客栈的护卫,将暮雪、流云二人护在当中。祖剔与刘坤虽说是官身,不便前往以免落人话柄,却也调派了数十精壮兵丁随行,领头的少年清未听祖剔提起过,乃其胞弟,名为祖约。
与其族中三位兄长的直爽豁达不同,清未于军营中每见其有战功,便夸耀骄纵,而对功劳更甚者,多有嫉妒之心。因此虽亦颇有才干,却也交集不多。原本攻破黑山寨,便要遣其与副将一同还乡,却因他执拗留了下来,带来关外。其正当年少,与清未相仿,此时并无官身,祖剔也乐得将他派出,跟随清未,多学些本事,也好与清未亲近亲近。
韩啸川自环绕北境追寻清未行踪数月后,此时半点不敢将视线挪开,生怕一个疏忽,又发现清未从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少当家的病这么多年来。不光是公孙扬一人的执念,也是白狼寨举寨上下的心病,毕竟要在关外这个形势错综复杂的地方传承下去,一个势力无主不行。
公孙扬虽说不至年老体衰,但也近知天命之年。再加上年轻时为保白狼寨基业,打拼半生落下一身暗疾。年过而立方得子已是不易,倘若少当家日后因伤修炼不得,纵有宏图伟略,也拦不住百密一疏,瞬息间便会命丧利刃之下。
关外这地方,最不缺的便是这些脑袋别腰带上干活的武林客,江湖终究不是靠嘴皮子与脑子说了算。
好在韩啸川虽对天下兴亡之事、之势不甚了解,却对武道一途颇有见地。因其年轻时闯荡江湖几乎遍阅过大小各派的招式路数,清未与其侃侃谈来,倒也兴致高昂。
“吾年轻之时,曾于云台观铸剑大会参与论武,昔年也得真武道人青睐,得其指点一二。与我对练的也是一毛头小子,却令我印象深刻。“
“云台观年轻一辈中,那归玄算的上天赋卓绝,算算年纪,二当家当初对上的或者是他。此人剑势凌厉,攻击绵延。云台观剑法那等缥缈平和的意境,到他手上却全然不同,假以时日,必然是我朝武林又一剑道泰斗。”
韩啸川闻言却陷入了沉思,良久,才开口问道,“贤弟这消息可是道听途说?”
“非也,我入关之时,于酒楼内曾遭埋伏,同那归玄交过手。若非得高人相救,只怕当时已命丧他剑下了。”
“那便不是了,与我交手那小子,虽说也是惊才艳艳,只是其剑势中正而磅礴,非是疾风骤雨那般凌厉凶猛,倒像是搬山填海一般浩浩汤汤。”
“这等人物,后来竟名不见经传?”清未闻言有些疑惑,虽说逍遥宫不太关注江湖之事,可归玄剑道天才的大名,或多或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一个人练剑当不致区区几年时间风格大变。
“这些名门大派的密辛,倘若他们自己不公开,我们又从何得知,或者他与归玄二人一明一暗,撑起云台山下一辈吧。自真武道长过世后,云台观便没了宗师坐镇,于武林之中地位亦不复往昔。或者他二人谁先踏入秋水境,谁便接任掌门,执掌大局。”
清未点点头,江湖大派若想瞒些事情,确实难为外人知晓,这也是一些名门大派的武功秘籍轻易不现于世的原因,除非攻破山门,灭门绝户。
“萧兄弟曾入宗师之境,这云台观号称北境武林魁首,萧少既闻其名,又同其打斗过,不知作何评价?”
“其剑法奇正相辅,暗合天道,相传乃太极葛先翁所创灵宝派绝技演化而来,自然精妙绝伦。若似玄虚这般得其剑法精髓,同阶对敌,除非集天下武学之大成者,且需才思敏捷,方可见招拆招,出奇制胜。若单论剑术而言,世间能稳压其一头的,便只有两种了。”
“不知是哪两种剑法?”
看着韩啸川急切的模样,清未哈哈一笑。
“刘先主之顾应法,马孟起之出手法。”
“这两种剑法,更是只闻其名未能睹其真容了。”韩啸川摇头叹息,对于他这种武痴而言,最心痛的莫过于这等绝世秘籍难流于世。
“韩兄不必如此,或能见其一也未可知呢。”清未朝他眨眨眼。
“你是说……”韩啸川似乎明白了清未话里的意思,脸上焕起神往的光彩,若这两部绝技当真后继有人,定要比试一番,一窥其威。
“公子快看!”
一路随侍身旁的陈小惜忽而急急喊道,清未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远远地已经能瞧见白狼山模样。只是往昔传闻积雪折射而出银光犹如白狼光亮毛皮一般的景象未能看到,却瞧见几缕黑烟袅袅升起,隐隐的似乎还有些许火光。
韩啸川见此场景,方才还跃跃欲试的脸上风云骤变,双眼充血变得血红,连招呼也来不及打,扬起马鞭重重落下,头也不回便策马疾驱朝着白狼山奔去。
“二当家!韩二当家!且小心有诈!”清未赶忙在身后大喊提醒,可此时此刻韩啸川哪里还听得进什么话,直觉血气上涌,仿佛要冲破头顶一般。胸口沉闷好似压着千斤巨石,他离开的时间,白狼山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如何了,大当家和少当家在哪儿,那些过命的兄弟们怎么样了,这些他都不敢去想,只憋着一口气,一心想着快些赶回山上。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