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北寺狱,阴沉冷寂,数名黑衣人头戴风帽,走进了地牢之中。
昏黄跳跃的烛光下,须发花白的老人端坐木榻之上,目光如炬。
领头人一愣,似乎没想到这时分他还没睡。
“大将军打算让我怎么死?”
还是李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淡然,仿佛在问着什么最平常的事情般。
面对这样不惧生死之人,谁都忍不住肃然起敬。
“大将军遥敬李公一杯鸩酒,望公一路走好。”
说着取出个小巧玲珑的铜壶,亲自倒了一杯,躬身递过去。
“请!”
李固接过来,放在鼻端嗅了嗅,哈哈一笑,“是我最爱的苍梧缥清,还是大将军懂我。”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顺手将杯子一扔,大笑道:“酒是好酒,只可惜太少了,不过瘾,哈哈哈……”
很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一般。
“汝等速去,莫杵在这里碍眼,回去说与大将军,就说固先行一步,于泉下相侯。”
说完这些,闭上眼睛端坐如钟,领头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远远地看着。
那毒酒药效很快,不过才几息的时间,李固便身体一僵,嘴角流下殷红的鲜血。
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露出痛苦的神色,更没有惨呼哀嚎,倒地打滚。
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一会儿头颅微微垂下,再也没了动静。
这惊人的一幕让所有黑衣人都心生畏惧,此人的意志力已经强大到可怕的地步。
按规矩他们应该要去验一验,确定李固是否彻底死掉了。
但此刻他们都处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谁都不愿意去亵渎他的身体。
几人互看了一眼,彼此眼中都盛满了敬畏,仓皇对着他的尸体行了个礼,便匆匆而逃。
天还没亮,张让匆匆进来,喊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刘志,“陛下,李公去世了。”
“什么?”
刘志睡意全消,猛地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就是方才的事情,李公饮鸩而亡。”
“李公……”
刘志闭上眼,眼角不知不觉流出一滴清泪,他与李固虽神交已久,却素未谋面。
而且李固还曾经坚决反对他登基,但刘志却一点也不恨他,这是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老人。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光明磊落,并非出于私心,让人想恨也恨不起来。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
“赶快通知杨俭,立即保护李公的家人,要确保他们的安全,快去!”
“诺。”
张让也知道事关重大,急忙转身跑了出去,让单超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杨俭。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刘志再也睡不着,干脆披衣起来,负手在室内走来走去。
除掉了李固,梁冀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杜乔,上次若不是因为梁太后力保,只怕他已经与李公同赴黄泉了。
天亮之后,洛阳城的百姓就会知道李固的死讯,自己是否该继续利用民意呢?
他从前没有一点根基,忽然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上,完全是从无到有,摸索着前进。
所以,只能慎之又慎,因为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决定着别人的生死。
不知不觉间,窗外透出缕缕霞光,刘志立刻起驾去了永乐宫,不管怎样,梁太后的政治经验都比他充足得多。
要想确保杜乔不会步李固的后尘,还得仰仗她的势力。
“陛下来了,坐吧。”
梁太后的眼中也透出丝丝疲惫,看来早已得到了李固出事的消息。
“太后,杜公那边不会有事吧?”
刘志没有采取迂回婉转的策略,现在梁冀狂妄得没了边际,在某些方面,他必须与太后联合起来。
“你放心吧,我不会允许他再胡来。”
李固的死,显然刺激到了她,脸色阴沉地说道。
刚说了两句,州辅面色凝重地进来禀报,“太后,大将军说李公畏罪自杀,将其尸首悬挂于夏门示众。”
“啪嗒。”
梁太后惊得手中的杯子都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这梁冀,真是目中无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啊。
“他……他怎么敢?”
气得她语气都颤抖起来,昨日洛阳城的百姓聚众请愿,声势如此浩大。
今日梁冀居然还是干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他就不怕那些百姓们闹事吗?
“据说夏门前已经聚拢了许多太学生和百姓,全都自发地为李公守灵,大将军已经调了执金吾去看守。”
“他这是想干什么?想逼着百姓们造反不成。”
梁太后被他气得浑身颤抖,刚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太后,太后您怎么啦?”
“快传侍医,太后晕过去了。”
……
一宫的内侍们都乱了,太后突然昏倒,几乎把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
刘志也有些慌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若是梁太后出了意外,那他的境遇就会岌岌可危。
以梁冀的野心,没了梁太后这个牵制,很可能会直接将他软禁起来。
到时候他之前的布置就会全部落空,从此之后彻底的沦为傀儡,其结局很可能比汉献帝都不如。
此时他也顾不上其他事情,只能先等梁太后病情明朗了再说。
很快医工署便派来的数名侍医,围着太后诊脉。
“到底如何,要不要紧?”
刘志心急如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