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刺耳的声音来得极为突然,直接打断了正在进行中的表演,乐曲戛然而止,所有进行表演的胡女都面色慌张,她们知道,对面的乃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一群人,在如此宴会上失误,严重的话可是要被杀头的。
天子与群臣也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下意识地定睛一看,原来,一名胡女由于太过紧张,用力过猛,将琵琶的一弦直接弹断,发出与乐曲极为不合的声音。
这变故极为突然,仿佛有人在耳边大喊一般,刺耳声音直刺耳膜,令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一开始,群臣都呆若木鸡愣在一旁,就连天子也是如此。
但他们毕竟是大汉最顶层的存在,什么世面没有见过?短暂的呆滞之后,各个脸上浮现出不满的神色。
刘宏也有了愠色,这本应是开心的时刻,却突发了这种状况,他怒视那名出错的胡女,心中已经起了杀人的念头。
他不是善男信女,而是大汉天子,舞女在他眼中,和奴隶没什么两样,更何况是胡人。
即便是朝臣,顶撞自己也会遭受惩罚,这名卑微的胡女在大宴群臣的时候出了差错,引起群臣不快,就算是杀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帝王之怒,在乎无常!
刘宏眼中已经布满杀机,张口刚要唤人,一道乐曲声悠然响起,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语。
按理来说,打断天子之言,刘宏会更加暴怒,可这支乐曲宛转悠扬,不知不觉中抚平了他心中的杀意与愤怒。
仔细一听,不就是《仙踪云欢曲》,演奏的乐器却有所不同,乃是中土传统乐器——瑶琴。
其余胡女也不是傻子,她们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此时,在琴音的带动下,将刚才的表演又继续了下去。
就连弹断琵琶的胡女也继续演奏,遇到需要断弦音色的地方,总会有一道琴音弥补。
瑶琴的加入,不但没有降低这首乐曲的韵味,反而在其中加入了一丝中原的气息,客观上,两种风格各有千秋,但在一众汉官耳中,显然有瑶琴加入的版本更为动听。
他们很快忘记方才的不悦,再次沉醉在这首美妙的音乐与盖世的舞姿当中,无法自拔。
项明的心思却完全没有在乐曲之上,而是循着琴音回头望去,原来,弹琴之人就在距离他不到五步的位置。
那是蔡邕的身后,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正伸出纤纤细手拨弄琴弦,她坐在地上,身披白色丝衣,脸上还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碧波荡漾的眼眸,透露着淡然与陶醉。
目光向下,此女手中持的瑶琴极为特别,通体暗红发亮,而琴尾却黝黑无光,若是懂行者,一眼便可认出,这是东观郎蔡邕视之如命的珍宝,名为焦尾。
项明自然不懂行,但焦尾琴名传千古,尾部焦黑的特征尤为明显。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此琴乃是蔡邕带来的。
在宴会开始前,蔡邕曾带一佣人背琴而入,项明询问过后才知道,往常时候的宴会刘宏都会命蔡邕弹琴助兴。
这种在他人看来自降身份,而在蔡邕眼中便是让他人听到自己琴音最好的方法。
无论是谁,身为乐曲大家,在心中都想拥有一个识得自己才华音律的钟子期,蔡邕也不例外。
可是以蔡邕的身份,注定了平民百姓无法欣赏他的琴音,而找到知音的唯一途径,便是通过这种方式在百官之中寻找,故而乐此不疲地演奏,以至于养成了习惯,每次宴会上都带着宝琴前来。
正是由于蔡邕的解释,项明也就没有注意那个背着琴的娇小身影,一心与蔡邕交谈。
在座的众人,都是地位显赫之人,身后站着一两名家仆乃是宴会常事,项明理所当然地将此女忽略。
但项明此时仔细看去,此女秀额柳眉,明眸善睐,在紧急关头弹琴救场,瑶琴造诣又如此之高,最重要的,此女竟然不怕擅动蔡邕视若生命的焦尾琴。
她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此乃小女,让项郎中见笑了。”
蔡邕见项明紧盯着弹琴之人,目光也从漫舞的胡女身上移开,笑道。
只是,蔡邕满脸骄傲,哪里有半点言语中的谦虚?
也由不得他不骄傲,蔡琰年仅十五,已然学得自己八成学问,尤其是音律,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看着潜心弹琴的女儿,蔡邕心中也不禁感慨,自己也未曾谱写出《仙踪云欢曲》的瑶琴旋律,而女儿却在此弹奏,巨大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
无论是蔡琰临场发挥还是早有想法,就凭此曲,她就已经超过了自己。
项明看着蔡琰玉手轻弹琴弦,轻拢慢捻,引得全场无比陶醉,而她的表情却极为淡漠,仿佛只是独自练琴一般。
倾世风华,已显露头角。
而项明却想起了她坎坷的命运,不禁为历史上的蔡琰扼腕叹息。
作为四大才女之一,她的命运是最为凄惨的,风华正茂之时亲夫病故,哀痛未消时父亲死于狱中,颠沛之际又被匈奴所掠,直到曹操官渡之后,念及与蔡邕旧日交情,重金赎回蔡琰,却受弃子之伤。
她归汉所作胡笳十八拍,拍拍愁苦,声声哀叹,句句悲凉。
命运不公,乱世之中,她一介女流之身,颠沛流离,无可奈何,奈之若何。
与此时的初露风华反差何其之大!
“琴音流转琵琶低,塞上胡笳白玉姬。
细语莺莺筝声奇,方习萧瑟又羌笛。
情得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