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邵兄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弹身而起,头上冷汗直冒。
项明始终不肯向她们言明此行的真实目的,但话里有话,似乎在不断给他们暗示,而以他们领会的意思,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听闻项明此问之后,他们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
作为百家传人,谁不想在这个独尊儒术的时代恢复自家学派应有的地位?自祖辈开始,他们便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做出了许多努力,可惜全部都是徒劳。
儒家的理论同当下王朝制度的契合度太高,儒家借大汉发展壮大,而大汉也凭借儒家管理天下,两者相互依存,无法分割。
这样久而久之,无论什么学说,最终都只能被儒家同化。传承断绝。
这是他们拼死也要阻止的事情。
所以,当得知张角有造反之心的时候,农家也蠢蠢欲动,掺上一脚,甚至说,他们规划良久,张角只不过是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的一枚棋子。
当初的南华老仙,虽名义上为道家之人,但传承的《太平要术》字里行间透露着农家的气息。
地卷就是耕作之法暂且不提,至于天卷,测算时令,观察天象,正是农家传承所擅长之事,因为天时与耕作息息相关,一旦天气没能测准,便会给耕作带来麻烦。
还有人卷,推测人心,还有那一家学说比起当初先秦时人数最多的农家更为擅长?后来发展壮大的儒家算一个,但那仅仅针对儒生。对于没有文化基础的百姓来说,还是农家更擅长蛊惑。
之所以农家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因为他们清楚,倘若不将大汉彻底倾覆,儒家的地位便如同山石一般无可撼动,先祖筚路蓝缕开创下的学说,终将走向覆灭。
而许家作为当世隐藏农家第一家族,自然也加入了这次谋划。
虽然许邵兄弟在许家辈分不高,却也知晓家族的动向,知道当初那次黄巾之乱也离不开家族的推动。
在得知张角伏诛于雒阳之后,许家也担心大祸临头,尽管农家不会将全部希望投注在张角身上,行事也不会暴露,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坚墙,只要认真追查,还是有找到蛛丝马迹的可能。
于是,许家战战兢兢地继续隐藏,唯恐大汉查明真相秋后算账。
自己两兄弟由于创立月旦评在大汉颇有一些名望,倘若跟随家族继续隐藏,则难免会有此地无银的嫌疑。所以,他们便继续开设月旦评,也以此为由,探听大汉动静。
这两年多来,虽然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但大汉的追责始终未至,他们也在心中放下了这块石头。
只是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阳羡侯在黄巾之乱过去近三年之后还出现在他们面前,“质问”他们是否要复辟农家,这怎能不引起他们的高度警惕?
谋反,可是诛九族的罪行,可不在“亲亲得相守匿”之列,倘若东窗事发,许家上下百口,皆为刀下之鬼。
甚至,还有可能影响农家传承,说农家就此灭绝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前的阳羡侯出现在自己面前,若是想要将自己兄弟捉拿归案,他们就连反抗都做不到。
当下,唯一的机会,便是这位天下第一猛将不知晓其中详情,这次只是无意之间的出言试探,只要他们打定主意死不承认,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相当这里,许邵强行压制心中恐慌,勉强笑道:
“阳……阳羡侯说笑了,我等祖辈虽为农家,现今也保有农家传承,可农家早经朝堂罢黜,不复存在了,我等现在身份也是儒生,复辟农家之事,我二人从未想过,许家也没有。”
“是是是,我二人断不敢有违逆朝堂的意思。”
许靖也随声附和道。
倘若项明知晓两人心中所想,必定会啼笑皆非,站在他的立场之上,即便黄巾之乱真的由农家挑起,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则消息罢了,他根本没有用这个来胁迫农家的必要。
他之所以提出复辟农家,只是他未来的打算罢了,根本没有试探的意思,却不想被兄弟二人误解。
但是,单看两人那战战兢兢的表情,项明便知他们肯定是想错了自己的来意,于是浅笑道:
“复辟农家,只是某之所想,二位不必担心给你们带来麻烦,此言出某口入你们耳,再无他人知晓。”
说得轻巧!
许邵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的蔡琰,倘若这番谈话只有三人也就罢了,旁边还坐了一位儒家文君,如此明目张胆地话题倘若传到儒家耳中,免不得又是一番打压。
察觉到了许邵的目光,项明才明白问题关键,自己早将一些思想灌输给蔡琰,使得她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两兄弟并不知晓,这才不敢直言。
于是,为了打消两人心中的顾忌,他轻声对蔡琰嘱咐一句,让她回车上等待自己。
等到蔡琰走后,项明也不等两人开口,直接道:
“不瞒二位,某此番前来,便是听闻两位乃是农家之后,便想着可能会寻到通晓农事之人。”
许邵兄弟皆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许靖问道:
“不知阳羡侯寻这通晓农事之人目的为何?莫非是想要探求‘增社均摊制’的解决办法?”
绕了半天,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是,也不是。”
项明一笑。
“阳羡侯此言何意?”
“二位请看。”
说罢,项明从怀中抽出一本被草草装订的书,递了过去。
“这是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