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之理古今罕见,然现在上不及朝堂,下不达百姓,只能算作勉强维系,这一点,你们可承认?”
项明口舌如簧,莫说名家与墨家的话术,他自己的语言艺术也在三世为人的全部经历之中磨砺纯属,虽不说能够达到什么蛊惑人心的效果,但可以达到凡有言,就可以获得认同的地步。
在座墨家门徒就算表面不说,内心也点头承认项明说得确实在理,他们也时常有此反思,但始终找不到原因何在。
“归根结底,是你们找错了发展的道路。”
项明仿佛察觉他们心中所想,一语中的,直击人心:
“你们可曾想过,除了传扬墨家道理,你们可曾真正做出过些许改变,哪怕这改变对墨家来说有所损害?”
众人皆陷入沉默,面色严肃,不消回答,项明也知道了答案。
“怕是没有。”
“原因为何你们也大概清楚,就是害怕变革会导致墨家传承彻底断绝。”
“但你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就算你们不主动寻求变革,墨家传承还能坚持多久?”
“十年,百年?”
“墨家虽有落魄,但其根还在,至少传承数百年没有任何问题。”
项明犀利的话语仿佛刺激到了渚昭,后者忍不住开口道。
“数百年?笑话!”
项明哈哈大笑,丝毫不理会在座众人已经变了的脸色:
“倘若真的成为大汉独尊儒术之下的依附,苟延残喘,确实可以维持百年。但你们确实不明当下局势,天下大乱在即,墨家虽隐蔽,因为道理和传承的缘故,必定会牵连其中。”
“但此时的墨家,又能做些什么?没有用处,还在乱世浮沉,最先覆灭的,便是你们。”
项明的话如刀般锋利,割在墨家众人心中,他们有心暴起发怒,但自己是主动找上对方,再行闹事怕折损墨家名声。
另外对方可是朝堂承认的天下第一,墨家游侠再怎么狂放,也不能保证敌得过对方,只能按耐下火气,仔细斟酌对方言语。
很快,他们发展除了话语不甚中听之外,项明还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
“乱世?”
金煌与渚昭同时低声开口,言语之中颇有询问之意。
项明就将当初对公孙常所说的话语再度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众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项明说得有理有据,倘若事态真的按照最正常的进程发展,乱世确实有很大可能再度出现,到那时……
“墨家好歹也有着万余子弟,也不算毫无力量,何来无用之谈?”
金煌旁边的一名墨家辩客此时插话道。
“万人?”
项明轻蔑一笑,不屑道:
“当初黄巾之乱,参战之人三四百万,亦不能颠覆大汉,倘若大乱一起,天下两万万百姓皆处身其中,你们这万人,又算得了什么?”
“但墨家还有工匠辩客,还有游侠,皆不是普通之人。”
金煌开口反驳。
“某且问你,天下工匠几何,墨家占其中多少?辩客有名家,何须墨家?游侠可以一敌十,但能否以千敌千?”
项明完完全全的嘲讽让金煌哑口无言。
确实墨家从未丢失过工匠技术,但比起整个天下数以十万计的工匠而言,墨家不过占据其中一小部分,虽不如沧海一粟,却也堪比九牛一毛。
辩客不消多说,而游侠现状也确实如项明所言。
项明说的对比可不是寻常百姓,一名游侠可以依靠个人勇武对战十名士兵,但人数过多只能各自为战,会被结成战阵的士兵逐步瓦解,倘若以死相搏,全军覆没的必将是游侠一方。
如此说来,墨家好像真的只有覆灭着一种可能。
“吴侯有何指教?”
金煌仿佛失去全身力量一般瘫坐,对方说出的场景让他不寒而栗,他根本无法想象墨家断绝在自己手中的情景,只能询问项明有什么解决办法。
“某的建议,就是将你们两派彻底分开,工辩派专门整合天下工匠,创立所谓的‘工家’,既然当初公输盘没能创立工家,便由你们墨家代劳。”
项明语气平淡,他完全不需要说这样对墨家有什么好处,因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这么做能够给墨家带来什么。
只是如何去做。
“这不可能。”
金煌几乎下意识地道,他想起了方才对方的问题,自己也言明了这么做的阻力之大,几乎不可能完成。
倘若吴侯说了半天,最后只能提出这条建议,他只能表示失望,因为这一点墨家曾经有过,只是走不通罢了。
“这就要看你们是否可以摆脱墨家之名。”
项明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对方如何与他毫无关系。
“摆脱……”
金煌斟酌着项明这句话,他现在才算明白对方的意思。
是让墨家这一派完全脱离墨家的名头,以他们这些人为根基,整合天下工匠,创立工家!
而不是创工家作为墨家附庸。
这其实已经等同于让他们离经叛道了。
倘若站在一个绝对客观的立场,项明这条建议真的可行,摆脱墨家名头之后,必定会引起一些工匠的认同。
甚至说,倘若新创立的工家能够同尊墨子与公输子二人,至少可以获得大部分工匠的好感。
但问题是,即便如此,公输子并未著书立说,而墨子所著并不足以支撑整个工家的理论体系,就算整合工匠,也算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