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明语出惊人,全然不顾在场众人那震惊的神色,继续道:
“这个天下,非一家之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刘氏坐得,为何项氏就坐不得?”
“说到底,还不是从项氏手中夺过去的?”
“天行有常,刘氏已经享有了四百年的天下,也改换个主人了。”
项明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他的考量之中,墨家与大汉朝堂早无缓和的可能,也不担心对方会通风报信。
“但吴侯又怎能保证,能够夺得这个天下?”
金煌此时已经从脱离墨家的失落中走出,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某不能确定。”
项明淡然答道,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事实。
有信心是一方面,但他不能将话说得太死,否则只会给对方等人留下一个自大的印象。只有坦然回答,才能够最大可能争取到对方的认同。
“但乱世争雄,无非是民心与实力,这样看,某做的还算不错。”
项明淡笑补充道,这也是他的态度。
金煌与渚昭不禁同时点头,项明实力无需多言,本身就是扬州刺史身份,有着一州之力作为底牌,同时自身也是名冠天下的大将,倘若乱世争斗,真的看不出他有什么劣势。
同时还有民心,虽然说百姓必然畏惧改变,论民心谁也比不上可能会分崩离析的大汉,但抛开这一层因素之外,项明恐怕是最得民心之人。
不但孤兵深入,抵御外寇,还推行了解决百姓生计问题的“增社均摊制”,倘若让百姓在刘氏以外之人当中选择一人,项明有很大可能得天下民心。
更不要说,他的规划是以百家为切入点,倘若真能让他说服半数百家余党,那么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将达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如此雄主,且野心勃勃,关键是让他们看到了崛起之机,于情于理,也应该投效于对方。
“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知吴侯所预想的百家前景会是怎样?”
渚昭强忍内心激动,问出了心中最后的疑惑之处,他已经隐约看到了墨家未来的方向,虽无限光明,但也要用全局的眼光看待,不能只拘泥于一个角度。
所以他略带好奇地询问未来的百家情势。
项明没有想到渚昭能够想得这么全面,在他想像当中,应该是法家或是未来势弱的儒家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渚昭却将这个问题的时间提前。
他当然已经基本完成规划,但却没有想好如何去说,一时之间,竟陷入了沉思。
“倘若吴侯尚未想好,也没关系,墨家也需要时间商讨。”
见项明沉默,渚昭还以为他并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为了不使气氛太过尴尬,他主动给项明一个台阶,想要让对方思考之后给出答案。
在他心中,已经无限倾向于同意项明的提议,只要对方给出的答复不是太过离谱,他就会代表墨家投效到对方麾下。
就在这时,项明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缓缓出声:
“在某规划之中,朝堂绝非一家独尊之言,也非百家争鸣之乱,百家各司其职,各有所长,才是某所期待的。”
“某所愿者,朝堂之制需集百家之言。治国之道,如一人尔:以儒为皮,理之;以法为骨,治之;以墨为眼,察之;以名为口,辩之;以工为肉,强之;以农为血,满之,以杂为脑,综之,以兵为拳,卫之。”
“唯集百家之能,方可成万世之基,否则,其根不牢,久之必溃!”
在渚昭的问询之下,项明第一次将心中所想的完美制度用语言描述了出来。
若想让制度超越时代,要么趁着乱世礼乐崩塌之际全部颠覆,倘若循序渐进,确实稳妥,可难免有改变不彻底的弊端存在。
要么集结现有的制度,扬长避短,将这些纷杂的道理融会贯通,可务必要全部吸纳,否则就会导致出现难以弥补的缺陷。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而毫无疑问,项明选择的是后者。
事实上,生长于后世的他对前一种,完全不同的制度更为熟悉,但这存在一个适用性的问题。
他不知道后世的制度在当时是否能行,因为时代观念不同,社会现状不同,世人思想状态更是完全不同。
这无异于走一条完全漆黑的道路,尽头可能是无尽光明,也有可能是万丈深渊,能否成行,全看冥冥之中的命数。
但治国并不是游戏,无论项明有多大的魄力,都不能拿天下百姓的生存作为赌注。项明固然想让文明快速发展不假,但也是要建立在没有风险的前提之下,倘若有覆灭文明的风险,那他宁愿不做改变。
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更为稳妥的方式,至少,在社会制度尚未彻底改变之前,将所有存在的有利因素聚合在一处,是更为明智的选择。
饶是如此,他所描绘出的宏伟画卷都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浮现出那样的场景,倘若抛开自己的学派弟子身份,单纯地看待那样的制度,简直如同梦幻般触动人心。
由思想最为澎湃时期的百家组成,代表了整个文明,同时又不似战国时期那样迷蒙,经过时间的沉淀和刻意的改变都处在了一个相对成熟的阶段。
各家学说相互碰撞,而且并不造成针锋相对的负面影响,而是有机地融合,这样的制度,是无论如何都挑不出毛病的。
倘若真能成功建立起这样的体系,那么所谓的万世基业,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