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张让与赵忠并肩赶来,出现在刘辩身前,进行拜见。
事实上,十常侍虽然恢复此前权势,但与天子私下里的接触并不是很多,现在刘辩的日常起居皆有其他常侍黄门侍候,他们不过是占着常侍的名号加入朝堂罢了。
他们也清楚,自己同天子眼下算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若是尽心替天子压制何进等人的势力,天子也会任由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摆弄权势,这算是一次未经商讨的交易。
亦或是某种默契。
而此番天子半夜相召,还派出最为亲信之人,便是摆明了有事发生。
只是这件事是好是坏不为他们所知,因而他们心中还是颇为忐忑的,想要知会其他几名常侍,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打算。
于是,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偷偷地跟着李旷前来,想听一听天子有什么安排。
见两人入殿,刘辩也从龙榻上坐起,以帝王之威仪回应了二人的跪拜。
身为天子,刘辩还是相当随性的,他会在亲信面前表现出一些失仪的姿态,但在他人眼中,还要时刻维持帝王形象。
“张公赵公免礼。”
刘辩并未起身,用语言示意二人就坐之后,开门见山道:
“二公可知,你们已经命不久矣?”
张让没想到刘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但当他看到刘辩面色严肃,不似说笑之后,一颗心便猛然揪了起来。
莫非,天子要扫除十常侍?
张让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天子刘辩,此时虽然有些急迫,但朝堂形势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如果说天子打算培养属于自己的十常侍,那么他们这一群先帝的常侍便是首要的清理目标。
但无论是渗透也好,还是秘密诛杀也罢,瓦解十常侍的方式太多,天子怎么也不会愚蠢到直接打自己二人的主意。
因为,自己二人,或者说只有自己,才有能力支持十常侍在朝堂上同何进分庭抗礼,若是没了自己,十常侍不过是一群位高权重的乌合之众,根本无法承担维持朝堂平衡的任务。
一旦杀了自己,那么天子将彻底失去平衡朝堂的机会,至少,在培养出足以同何进对抗的势力,或是将何进扳倒之前,自己也应该是高枕无忧。
况且天子若要下手,直接动手便是,何须神神秘秘地深夜传召,大费周章?
如此看,能够威胁自己身家性命的并不是天子。
那么会是谁呢?
何进?
不可能,何进若有这等魄力,早在先帝殡天之后便可动手,根本没有理由拖到现在。
说到底,对方还是畏惧蹇硕手中拥有的兵权,根本不可能有所行动。
三公?
同理,三公虽位高权重,但手中没有兵权,只能在朝堂施展手段。
而他沉浮朝堂数十年,也不会畏惧三公。
还有谁?
太后?
太皇太后?
张让迅速梳理了一下有可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并没有找到危机的来源,于是心中略微有底,怕是这位天子意识到单凭他一个人还不足以掌控朝堂大权,便来拉拢十常侍,以期自己等人协助他夺权。
必然是这样。
张让脸上露出一丝明了的笑容,抬头看向刘辩,淡笑着开口道:
“陛下何出此言?”
“怎么,不信?”
张让的片刻停滞并没有瞒住刘辩,他心中清楚,对方刚才是在分析自己之言的用意所在。
虽不知道张让得出来一个什么结论,但以对方的表情来看,显然并不相信刘辩所言为真,以为他在危言耸听。
“陛下金口玉言,臣怎会不信,但陛下言及我等时日无多,怕是……”
张让何等精明,自然不能直接说出自己心思,而是顺着刘辩的话头,略微试探道。
“何进要杀你们。”
对于张让的奉承,刘辩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而是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张让一愣,随即又笑道:
“陛下又说笑了,大将军日理万机,同为朝臣,他怎会有这种心思?”
其实张让心中清楚得很,何进要有杀他们之心,但有这个打算是一回事,能否成功又是一回事。
他们身居宫中,何进再怎么肆意妄为,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入宫斩杀他们,而蹇硕手中的兵权,更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纵使如此,他虽是笑着,眼神也冰冷了几分。
十常侍与何进争夺权势近十年,期间张让还抱着平衡朝堂为天子解忧之心处处忍让,却不想何进一再得寸进尺,甚至先帝大葬之时一举将他们驱逐出朝堂。
若不是天子登基后恢复了他们的权势,恐怕何进真的可以仗着权势将他们一网打尽。
虽说可以用手中兵权来最后一搏,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也认为何进不会愚蠢到将他们压迫到这种程度。
“哦?是这样吗?”
看着张让伪装的表情,刘辩突然笑道,随即抬手将一张帛书扔在张让脚下。
“张公何不看看?”
张让狐疑地拾起地上的帛书,仅仅看了两行,便神色大变,飞快地将整张帛书看完。此时,他的脸色铁黑,仿佛强压着怒火。
赵忠好奇地接过一看,顿时亦是怒火中烧,神态与张让一般无二。
帛书上所写内容不多,但加盖了凉州都护的大印,事实上,这是一封奏书。
上面以董卓的口吻,向新君表达了忠诚之意,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