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直到有失去民心的危险发生之后,他才真正静下心来去思考这些问题,这也就意味着,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挽回。
他明明有机会让这一切不至于如此混乱,可时运不济,既然已经至此,再度抱怨亦是无用。
他当下必须要积极且强硬地插手十常侍之间的矛盾,他们掌控的力量远超于己,只有将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对当前的局势做出影响。
这也是他身不由己之处,明明身为帝王,在名义上掌控天下兵权,但实际上,兵权并非是区区虎符便能诠释的。
领兵之人心怀鬼胎,就算是尊为天子,他也同样无可奈何。
“召众常侍入殿。”
他淡淡地下达了命令。
“诺。”
执行者并非侍卫在殿门外的李旷,而是在他身旁服侍的李进忠,雒阳百姓之间的传闻,亦是他上达天听。
因为无人知其名姓,故而他在城内行动相当安全,代刘辩体察雒阳局势变化,可以说,他已经成为刘辩在雒阳城内的耳目。
不久之后,十常侍尽数出现在刘辩面前。
虽然他们现在几乎势如水火,但既然是天子传召,他们当然还是一同前来,只不过,凝重的气息自他们踏入殿门的一刻便满布整个大殿。
正是因为十常侍这样诡异的氛围,让李旷顾不得守护殿门之外,随十常侍入殿之后,便护卫在了天子身畔。
“诸公,对于当下局势,有何思量?”
刘辩面无表情,淡淡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他同十常侍之中的每一个人在私下里都有过探讨,但如此堂而皇之地讨论当下局势,还是自何进被杀后的首次。
“禀陛下,当下何进残党猖獗,混乱京师,形同谋反。”
张让率先出言,慷慨激昂道:
“臣提议,由陛下诏书讨伐檄文,令各州刺史派兵前往京都勤王,扫平包括董卓在内的何进残党,还大汉乾坤之朗朗!”
闻听张让此言,刘辩愣了一下,此前他同张让交谈之时对方还持悲观的态度,却不想没过一日他就想出来一种解决的方案。
但这种方案并不可取。
张让所言,未尝不是一种办法,但问题是远水不解近渴,天下之力固然磅礴,但集结这些力量需要大量的时间,而当下局势紧迫,根本来不及召集天下诸侯。
万一逼得群臣急了,自己的安危甚至都会受到威胁,在自身性命面前,君臣与尊卑绝对不是那些何进残党会去思考的事情。
未等刘辩出言反对,蹇硕抢先出言:
“陛下,某等同何进同为朝臣,却相互争斗,本就是贻笑大方之事。”
“但既然何进已死,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大汉威严,已然受挫。”
“不过,解决了何进的问题,某等与朝臣之间的关系便得到了一定的缓解,若由陛下出面调和,各退一步,或许能够有所转机。”
“陛下,如此做也是为了大汉社稷,此事若进行下去,势必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当务之急,是及时处理这日渐失控的局势!”
郭胜在蹇硕说完后,连忙补充道。
而蹇硕郭胜的话又引起张让等人的反对,一时间,双方各执一词,据理力争,使得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刘辩被吵得不胜其烦,只得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桌案。
顿时,争议之声减弱下去,十常侍虽争吵得不可开交,但他们的注意力始终聚集在天子身上,见天子发怒,连忙收敛了自身的行为。
“朕听闻诸公意见,然皆有纰漏,朕不能采纳。”
刘辩冷冷道,话语仿若寒冰,使得在场众人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
“关于让公所言,朕固然要下诏调及各州太守,但并非是为了让他们前来擒王,而是用以讨伐董卓。”
“不过,这需要时间,并不是当下应该考虑之事。”
刘辩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向蹇硕和郭胜。
“而硕公与胜公所言,更是不可理喻!”
“尔等同为朝臣,由暗斗上升到了明争的层次,本就是一件失职之事。但何进率先动手,此责不在你们。”
“但这并不是你们妥协的借口。”
身为皇帝,他绝对不可能让宦党与朝臣关系融洽,因为宦官一职自从建立开始,便是为了对抗朝臣庞大的势力,倘若二者联手,置天子与何地?
很显然,郭胜与蹇硕并没有看到这一点,或者他们是被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件冲昏了头脑,总之,从刘辩的角度来看,他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就大有问题。
当然,刘辩不好明说平衡朝堂一类的天子之道,只能换了一种说法:
“何进董卓之举,已成谋反之态,因而朕才要设计诛杀何进,意图予以警示。”
“然何进残党不加悔改,反而更加猖獗,做出之事,便是在藐视朕之存在。”
藐视皇权,这是当下的时代任谁都背负不起的一顶帽子,刘辩希望通过以这样的方式与说辞,将这些何进残党定义为反贼。
“朕非狭隘之君,然对于谋反之事,也没有那么宽阔的胸怀。”
“换而言之,他们是必须要死的。”
“这或许会使得大汉发生一定程度的动荡,但总比他们持续带来的影响要好。”
刘辩有条不紊地说着,看上去,他说得无比坦诚。
但这份坦诚却让十常侍感到了极度的不安。
按道理来说,君心难测,天子也不会主动袒露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