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明并没有下令限制那些出城打探消息的敌军士兵,只要他们不踏入己方军队的势力范围,便不主动对他们进行清理。
当然,若是全线收缩,任由敌军搜集情报的话,未免有些刻意,敌将又不是极度愚钝,如此做作的行为若被对方察觉,必然会引起怀疑。
计划已经进行到了当前这种地步,可以说敌军主将几乎已经中计,接下来只需要顺理成章地开启准备已久的表演,便可完成战前的谋划。
他不能确保此计成功之后能够一举获得攻克成皋的机会,但最起码可以确定,这些天的谋划绝对是值得的。
于是,今日他并没有着急列阵,而是坐在帅帐之中布置下了道道命令,没过多久,联军本阵上下,都开始按照项明的安排紧张地忙碌了起来。
而身在城中的拓跋宏则没有项明那么安稳,在他的感觉之中,似乎刚刚合上眼睛,便被人叫了起来。
“何事?”
他将头埋进早已准备好的水盆之中,再次抬头之时,已经恢复了几分清醒。
若是在往常时分,打扰他休息的人至少都要受到一番痛骂,可当下乃是战时,不是他耍性子的时候,于是也就没有动怒,淡淡问道。
“今晨,将军遣我等出城探查敌情,在城外西北方向十里开外,发现了敌军的踪迹。”
“我等想要上前探查,却不想被敌军发现,百人的队伍经过敌军追杀,只剩下不足十人。”
站在拓跋宏身前的显然是他派出探查敌军踪迹的士兵,此刻,对方也是形容狼狈,想必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才得以逃出生天。
“敌军人数几何?”
拓跋宏微微颔首,在他看来,若是能够探明敌军动向,从而推测出他们的部署,就算将派出的一千士卒尽数葬送,对于他来说也是值得的。
所以他并没有纠结于人数的损失,更加在意的,是士卒们探查的结果。
“敌军人数极多,我等遭遇之时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至少也有数千人存在,至于详细人数,恕我等还来不及探查。”
对于拓跋宏这不冷不热的态度,那名士卒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失落,却还是如实答道。
他不过是鲜卑军中,一名无关紧要的如同小卒罢了,而对方却是拓跋家族的将军,双方身份的差距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且不说他原本隶属于独孤家族,就算真的是拓跋家族麾下,也不过是一名小兵罢了,人微言轻,命薄如纸。
别说他的血胞亲弟在这次的探查行动之中丧失了性命,就算是他整个部族的将士都付出了生命,恐怕也不能让对方有丝毫动容。
“可曾探查敌军因何出现在那处?”
这名士兵的回答显然不能够让拓跋宏满意,于是,他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这……”
那名士兵面露苦色,缓缓开口:
“敌军人数众多,我等未曾靠近便发现,恐怕要令将军失望了……”
那名士兵支支吾吾,口中说出了拓跋宏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砰——”
拓跋宏一脚踢倒支撑水盆的木架,面色铁青,显然更加不满。
他没有迁怒于这名士兵,便已经算是看在对方舍命探查的面子上了。
“退下吧……”
拓跋宏语气冷厉,如同草原上的暴风雪。可以看出,他正在强行压制着心头的怒火,没有爆发。
随着士兵的退却,拓跋宏随手拿起一张成皋县令送来的地图,目光来回扫视,确定敌军当前所在的位置。
他发现,那一处刚好是大伾山与雒水相交的地带,按地图上的记载,林木茂密,似乎藏下两万伏兵根本没有问题。
可关键是,那里本就人迹罕至,除了一些上山打猎的猎户以及当初绘制这副地图的官员,恐怕没有人会主动前往那一处地方。
就算有所埋伏,又怎么会影响到己方大军?
拓跋宏心中尽是谜团,且不说无法确定敌军在那处地方究竟在做些什么,就连这处伏兵是否为敌军分散出去的全部人马,都不甚明了。
两军交战,就如同两名强壮的勇士正面交锋,己方占据城墙之利,等同于穿上了厚厚的甲胄,防御力极高。
反观敌军,虽无甲胄,却更加灵活,而且由于他们在城外活动太过自由,自己却不敢派兵探查,如同自堵口耳,算是严重的失算。
他原以为,只要据城而守,无论敌军有任何阴谋诡计,都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
然而,这份堪称天真的想法从第一天就被敌将摧毁,从那之后,他给予了敌军主将足够多的重视,认为对方每一个举动都是有所图谋。
这样的态度虽然严谨,但未免有些矫枉过正,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项明算计,一步一步走入早已埋好的陷阱之中,尤不自知。
所以说,有些计策从来都不会用在愚钝之人身上,当一个聪明人被误导之后,会更加果断地做出错误的判断。
恰如当初的铁木真,又正如此时的拓跋宏。
没过多久,拓跋宏的视线便由大伾山转向了雒水。
“筑堤蓄水,水攻?”
他思来想去,或许敌军在那个地方的缘故,就只剩下了水攻。
当前临近夏日,雒水暴涨,水攻确实是一个极佳的选择,但在驻守成皋之前,拓跋宏也有过探查。
成皋城地势不低,加上北雒东汜,西边还有大伾山阻拦,相比之下,南部地势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