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意味着大部分金榜题名的进士在某个拖着鼻涕士族小破孩面前,都要规规矩矩地行礼,哪怕对方因为近亲结婚还是个傻子,态度上,都要对其恭恭敬敬。
而且唐朝的散官,七品和七品以下是天壤之别,甚至比后世本科和专科的差距还大。
这么说吧,一般士族家中嫡子继承人基本上都会被封到七品及以上,像八九品的散官,一般都是出色听话的庶子的待遇。
至于寒门,则是要寒窗苦读数十载,等到金榜题名之后,在授官的同时,才能得到散官,而且基本上就是九品。
这就造成了那些含着金钥匙,一出生就是七品以上散官的那批士族子弟,天生将八九品视为寒门并且加以嘲笑。
两者虽然都称士,但是此时所谓的“士族”乃是特指门阀时代遗留的那些贵族,可以不用科举而得官的那种。而代表小地主阶级的士子大多通过科考而来,天生被“士族”们瞧不起甚至视为奴仆。
相差一品,就是“贵人”和“士子”的区别,完全就是两个圈子,所以太子和赵蕤给李南朝散郎这么一个散官,相当于给了李南进入贵族圈子的入场券,免去了他多年的功夫,虽然是最低的成年“士族”子弟标准,但这也是“寒门”几代努力才能得到的起点了。
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唐朝的官员做职事官的,大多都是封有散官,金榜题名没有授以实缺的进士,基本上也会被封一个九品或者八品的散官,在贞观年间就确立了“入仕者皆带散位,谓之本品”的制度。
所以,给李南一个七品的朝散郎,相当于给了他半个官员的位置,日后就算他不在太子这棵树上吊死,投效其他势力,转官也相当轻松,自由度很高。
贵族入场券,正式官身,而且不用怎么沾染上太子一系的记号,对于现在的急需一个官身来保住自己秘密和那些后世发明的李南来说,简直就是清蒸大闸蟹、东坡肘子或者清炖岗巴羊,都是有卖相、分量又足且美味的大菜。
“何至于厮。”李南花了好大的努力才把眼光从授官文书上挪开,随即苦笑道。
“呵呵,如此一来,石安还欲拒否?”李九哈哈大笑,同时饮下了一杯酒。
“先生已然近乎鬼神,南厚颜,谢过太子大恩。”李南先对着长安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行大礼参拜,又对着赵蕤的方向下拜,然后起身,对着李九深深一揖。
“羡鱼兄举荐之恩,南谨记也。”
“哈哈哈,石安切莫如此,君之大才,羡鱼岂不知耶?日后你我皆为太子臣属,当戮力同心有所作为,方不负吾等男儿来此世上一遭,石安,饮胜!”
李九亲热地将李南挽起,然后端着一杯酒,一如以前一样跟他亲热地说话且碰杯。
“某回长安之后,可对太子覆命矣,府中又有一奇才入毂,想必太子必将大喜。”李九亲热地拉着李南的手,一脸地轻松喜悦。
“呵呵,羡鱼兄此言愧煞南矣,仆与羡鱼兄,好比那萤火之光与皓月之辉,南偶承太子青眼,羡鱼兄举荐,授以美官,惭愧无地也。”
“哈哈哈,石安何必自谦,能入先生之眼者,这天下能有几人?今日你我重逢,这等自谦之语大可不必,吾等当效以前,在这绝顶之上做长夜之饮与倾心之谈尔。”李九随即拍手,哈哈大笑。
于是歌舞重上,两人各自入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南旁边的胡姬都跳了两段让人心跳不已的胡旋舞,湖碧色的大眼睛已经水波流转,秋天的菠菜一捆又一捆地砸向李南,身体也仿佛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地黏在李南身上好久,弄得李南都有些不适。
“此姬便赠予石安罢。”李九拍了拍手,看着李南红着脸,哈哈大笑。
“额…….谢过羡鱼兄。”李南对着李九道谢,表示既然你这么热情,我一句话不说也不好,我就接了吧。
明知道这个胡姬可能是个太子府一系的眼线或者刺客,但是李南不敢,也不能不要。
等到三更之时,酒足饭饱地两人将酒肉赏给了仆人,然后将酒席撤去,自有仆人摆上茶具,用小火炉烧着帐外取来的雪,开始烹茶,围炉夜话。
此时,侍女将帐篷微微卷出一个窗口,窗外冷冽清新的寒风,吹散了帐篷中的酒肉味道与闷热之气,众人顿时神清气爽。在李九的吩咐下,侍女们各自退下吃饭休息去了,就连那位胡姬也恋恋不舍地退下了。
侍女在下去之前,又搬来皮氅和脚踏,见到没有外人,两人干脆不拘礼法,放浪形骸——两人各自倚靠在凭几上,腿上盖着皮毛大氅,一般喝茶一边聊天。
“呼——”酒酣脸热之后,吹一点冷风,喝一壶滚烫的浓茶,都是极为惬意的,仆人们也俱都下去了,就连飞飞也离开了帐篷,此时两人自斟自饮,颇有一番闲趣。
“若是石安先生接过仓曹参军事一职,可将酆都大帝一职暗授之,若其婉拒,则表明此人不看好太子,若其接过朝散郎一职尚可,可问计于此人,若其依旧婉拒朝散郎一职,则杀之!”
此时,李九的心中突然浮现起几天前自己去见先生时,先生对自己说的话。看着下面一脸轻松的李南,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不会也算到先生有此安排,这才没有拒绝朝散郎一职吧,他就这么不看好国之储君??
算了,不想了,还是按照先生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