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大堂,杭州知府柳之涣正在跳脚大骂,声音都快传出三里地了,门外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缩了缩脑袋,一脸的小心翼翼。
柳之涣,字福福,家境贫寒,聪敏好学,坚韧刻苦。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之后,在国子监苦熬了七年,捞了一个八品县丞的官职,一步一个脚印,忽忽一十六年,做到了杭州知府。十六年,八品芝麻小官到正四品,说是祖坟冒了青烟,也差不太多。
柳大人声明在外,自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名副其实,身边的人都知道,柳大人不爱发火。除了兢兢业业的处理公务,偶尔送些珍品字画给京里的大员,唯一的爱好就是养养浩然之气。
眼瞅着这届大考将至,杭州城一片繁华,考官也正好是自己的恩师大人,正要来个甲等考评,说不定一举迈入三品大员之列,也算是位极人臣,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接连不断的凶杀灭口案打破美梦,青云路摇摇欲坠,再破不了案别说升官,能平调已经是佛祖保佑了,乌纱不保也不是绝不可能。柳大人这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也不管忍了这几十年了,破罐子破摔吧。
“戚辰,本府当初看你粗中有细,拳脚功夫不错,在杭州城也有那么一两点名号,挡了那么多厚礼,把你小子放在捕头这个位子上。现在倒好,半个月,三户灭门,十条人命,现如今你还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对面那人张了张嘴,似是要抬头说话,柳之涣眼睛一蹬,那人又低下头来,闭着嘴,只有一脸愤懑。
“你听听,你听听,这外面都传疯了,说是有妖怪,哈哈,这朗朗乾坤,天下太平,就咱们杭州府出了妖怪,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啊?不是看你瞎眼的老娘的份上,本官今日就开革了你。”
仰着头大喊大叫的,正是那杭州知府柳之涣,五十岁出头,六尺多高,面容消瘦,三缕长须飘扬,现在气急败坏的,显得有些老气,可能最近吃睡不好,眼睛通红,血丝漫布,一身大红官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全没有了平日的丰神典雅,此时正指着对面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戚辰低着头,浑身肌肉将那捕头公服撑的紧紧的,二十七八岁,低着头也要有七尺多高,四方脸盘,额头宽大,虎目狮鼻,咬牙切齿,气喘如牛。
犯了错就要认罚。戚辰自知失职,只能将一腔恨意转向那杀人凶手,暗暗发誓,等你戚爷爷抓到你,一定要把你浑身骨头砸个稀碎,扔到钱塘江喂龙王,他奶奶的。
骂的累了,柳之涣伸手拎起桌子上的茶盏,灌了一口,顺了顺气,正要接着开骂,手指头都戳到那捕头戚辰的脑门上了,忽然响起了衙役声音。
“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手指头在戚辰宽大的脑门子上点了半天,柳之涣闭目深吸一口长气,整理了下胡须,淡淡的说到,
“进来。”
来通报的衙役轻轻迈进门来,快步走到柳之涣面前,躬身低头,小声的说到,
“有暗卫来访。”
眼见知府大人忽然面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手脚乱颤,喉咙咔咔响动,一口气就要上不来,戚辰赶忙踏步上前一把扶住,伸手搭在柳之涣后背,一股纯正的佛门内劲度了过去。
“咳咳。”
咳出一口们在胸口的老痰,喘了一会,睁开眼睛,见戚辰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柳之涣翻了翻白眼,挣扎着直起身来,着急的对衙役喊道,
“快,快请进来。”
那衙役躬身出了大堂,戚辰扶着还在颤抖的柳之涣,心中烦躁,眉头紧皱,这个时候,暗卫来做什么?传到京里了?怎么会这么快就要问罪了?不讲道理啊。
暗卫,地方官对锦衣卫的称呼,因其专司官员不法事,锦衣而阴行,如影如夜,似鬼似魅,又有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被官员私下里冠上暗字。
暗卫临门,如无常收魂,柳之涣心下凄凉,眼泪汪汪,满脸哀婉凄怨,一腔的壮志未酬,看来祖坟里开始冒黑烟,列祖列宗召唤自己了。
衙役恭敬的在前头引着路,到了大堂门口,自顾躬身退下。铁凌霜抬脚进门,走到那站着的两个人前,扫了眼一脸怒色的戚辰,和那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对着自己长了半天嘴没有声音挤出来的柳之涣,心下明了,对着大红官袍的柳之涣行了个礼,抬头张嘴说到,
“柳大人,锦衣卫铁凌霜,专为杭州城杀人凶案而来,还请勿忧。”
正要张嘴告罪的柳之涣耳听此言,如获珠玉,眼睛一亮,养了几十年的浩然正气又回到身上,腰杆瞬间有了气力,推开还在皱眉的戚辰,伸手抚了抚胡须,清了清嗓子,拱了拱手,
“杭州知府柳之涣,见过京城上官,之涣治下出了如此凶徒,无恶不作,至今未能伏法,是之涣之过,劳烦上官旅途劳顿,甚是羞愧,不过,上官是否可出示下官凭?”
回了精神,低头扫了扫铁凌霜身上装束似是极为少见,柳之涣心下迟疑,脑袋一转,客套了两句,娴熟的走到公文上来,边说边瞥了一眼身旁的戚辰,戚辰领悟,暗暗运气,手握腰间剑柄,戒备起来。
没理会他们俩小动作,点了点头,铁凌霜又从腰间掏出那块锦衣卫腰牌,伸手递给柳之涣。
柳之涣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块腰牌,掌心大小,黄澄澄沉甸甸的,牌面上似是利刃雕刻的青龙闹海,刀工极佳,只见波浪翻腾,青龙狂舞,大气磅礴,苍凉古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