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悦耳,琴瑟和鸣,艺伎优伶纷至沓来,聚集在正殿的中央,以歌为伴,载歌载舞,此时的罗敷便是这一群舞女中的一个。
罗敷挥舞着云袖,跳动着迷人的舞姿,看的那一众官吏捋须着迷,借着红红的烛光,罗敷不断的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一步一步的朝前探着身子。
她想要走的更近一些,以便清楚的看到那人的样貌。
红烛幽幽,照映在红毯上,那位新来的州牧与他人举杯畅饮。罗敷终于是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十年了,罗敷苦苦等待了十年的人,如今变坐在高堂之上,那一刻,罗敷觉得无比激动,却又无比难过,不由的流下两行热泪来。
那可是我的夫君啊!罗敷哭着一步一步的退了下来,那就是自己十年前托付终身的男人。
我又该如何与他相认?罗敷开始感到恐慌,一股寒意席卷而来。
如今的自己已非清白之身,也早已经落入了红尘烟花之地,成为了一名舞姬,自己的夫君是否会心生嫌弃?罗敷不敢确定,她只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够念及举案齐眉的旧情,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我为了他,苦等了十年,为了等他,不惜苟且偷生,只为了等待他兑现新婚时的那句诺言。
我会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金甲,手执宝剑,穿着五彩祥云的斗篷回来看你!
这句话对罗敷来说,依旧言犹在耳。
那位即将离任的郡守举杯问道。使君如此年轻有为,前途定然无可限量,不知使君今年贵庚几何?
使君笑答。年方三十,刚刚而立。
罗敷心中暗暗吃惊,这年龄正是自己夫君的年龄,一切都没有错!
听闻那郡守的一番夸赞,罗敷的自豪的破涕而笑,仿佛此刻自己的丈夫名满天下,自己身为妻子,也感到非常的骄傲。
老迈的郡守继续问道。使君可曾婚嫁?家中可有妻室?
罗敷停下了舞姿,静静的望着使君,就等着他那一声令自己扬眉吐气的答复,罗敷心想,等丈夫说完话,自己便冲上殿堂,扑向他的怀里,向他倾诉自己着十余年的分离之苦。
只要丈夫还念及着昔日的情分,过去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切都可以扔到九霄云外去。
使君笑答。在下无妻。
简单的四个字,冷冰冰的四个字,这四个字对罗敷来说,就像是四支刺进心口的飞矢,扎的她喘不过起来。
我苦等你十年,等来的却是你这冷冷的四个字。
罗敷顿时感到一阵晴天霹雳,双耳一阵嗡鸣,连站都站不稳了。
突然罗敷觉得腔子里一阵剧痛,她掩住口鼻,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罗敷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如死羊一般灰暗,想不到自己苦等的十年,竟然是一场笑话。
这四个字令罗敷感受到了深深的侮辱。
于是罗敷强忍着痛苦,对着高堂之上的两位郡守唱起了一首诗歌。
罗敷唱的还是那首诗经里的隰桑有阿,十年前的罗敷,唱出了深情。
如今的罗敷,却唱出了绝望。
使君被罗敷的歌喉吸引,呆呆的望着她,若有所思,望着眼前这位美丽的佳人,这位使君方才入梦初醒,连忙扔掉手中的酒樽,大声喊道。你是小英!
那是罗敷的乳名,如今活在世上的,能叫出自己乳名的人,只有自己的夫君。
罗敷冷冷一笑。你终于是记起我了。
随后罗敷快步上前,跑到那位使君的面前,一把拔出他腰间的宝剑,抵在自己的喉咙。
你曾经说过,要骑着高头大马,披着五彩祥云的斗篷回来看我,我真傻,只猜中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小英!使君惊恐的望着她。
夫君,小英累了。罗敷呼唤着丈夫,双眼一闭,一股殷红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夜色静谧,舞乐止息,使君抱着罗敷的尸体,悔恨的眼泪直流。
罗敷含恨闭眼的那一刻,再次想起了那年桑树下,讥讽那太守的那段话。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小英横剑自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只给世人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画面一转.
夜色下,站在山塬上,俯瞰整个马家湾,水溪蜿蜒,阡陌有序,郁郁葱葱,那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房屋里,闪烁着零星的灯火。
夜深人静,月冷星寒。
躺在床上的马仲元依旧昏迷不醒,口鼻间气息微弱,他窗前桌子上的那一盏油灯,也不断地闪烁着,透过烛光,依稀可见马仲元的脸,他的一呼一吸,伴随着烛火的一高一低,仿佛那盏即将油尽灯枯的烛火,与他的生命,紧紧相连。
一阵阴风吹来,大门嘎吱作响,一阵细微的烟尘夹杂着院里的枯叶,飘进了马仲元的卧室,一个幽幽的女人影子,借着微弱的火光,倒映在墙面上。
小英的鬼魂伫立在马仲元的床边,她一脸幽怨的望着昏迷中的马仲元,心中泛起了万千愁绪。
小英之所以深夜到来,那是因为她和李奇峰张嫣红约定,由他们两人拖住那道士张九阳,自己则前来看马仲元最后一面。
爱,等待的太久了,就变成了恨,恨积攒的太多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