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鹤得知真相后,下意识地认为,等冯金宝知道他是容岚的侄儿,一定会扬眉吐气,尾巴都翘起来,得意至极。
但正在发生的事情是,段云鹤看着冯金宝在瞬间的激动过后,嚎啕大哭,哪里是高兴,分明是伤心欲绝……
段云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冯金宝虽然是个商人,但骨子里重情重义。原本以为是谢凡发疯屠杀冯家人,对冯金宝而言是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悲痛之事。但如今,得知真相,关于冯金宝和谢凡的身世,跟冯家被灭门的惨案有直接的关系,对冯金宝而言,除了悲伤哀痛之外,又多了无尽的愧疚自责。
他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在此之前也根本不知道那些秘密,但他的存在,就是导致冯家悲剧的根源……
这就是当下冯金宝心中所想。
冯家人对他而言,不仅仅是无辜之人,更是跟他有着最密切牵绊的亲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容岚抱着冯金宝,看着他哭得不成样子,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事到如今,说再多,冯家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而容岚是最能跟冯金宝感同身受的,因为当年她也经历过一朝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事。
世人眼中,活下来的人自然是幸运。
但独活的人,往往是满心伤痕难以自愈,哪怕经过漫长的岁月,只要轻轻碰触一下,皮肉之下的伤口,依旧是鲜血淋淋。
容元朗把容元顺背起来,他们俩默默地回家去了。
容元顺趴在容元朗肩头,红着眼睛不说话。今夜他又想起亲生爹娘了,想起曾经在林家村的小院里,一家四口的生活。其实到如今,他都无法理解林重夫妇为何会抛下他们离开人世,他依旧有母亲,有兄姐,有许多爱他的人,比曾经好太多的生活,他是快乐的。
但林重夫妇到底在容元顺心底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痕,因为他年纪小,痛苦和思念都很短暂,但并不会随着时间消失。
容元朗还好,他自小就是个孤儿,养父养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便不要他了,如今在他脑海中的面容都已模糊不清,他曾经只有一个亲人,是苏默,如今拥有一个美好完整的家,他很知足感恩。
兄弟俩进了观澜院,容元朗把容元顺放下来。
苏默和元秋的房间还亮着灯,窗户上映出两个头挨着头的剪影。
“阿姐!”容元顺唤了一声。
“进来吧。”元秋话落,容元朗推开门,跟容元顺一起走了进去。
苏默和元秋正在对弈,见他们回来,元秋便招手让容元顺坐到她身边去,容元朗挨着苏默坐。
看到容元顺红红的眼睛,元秋心中微叹,揉了揉他的头发,“娘跟表哥相认了?”
容元顺点点头,“嗯,表哥哭得很伤心。”
元秋叹气,搂着容元顺说,“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容元顺红着眼睛问。
元秋点头,却没说什么。
当夜晚些时候,冯金宝被容岚带回了容国公府。
其实有很多话想跟冯金宝说,但看他太伤心,容岚觉得要慢慢来,他在伤痛之中,开解安慰暂时听不进去。
段云鹤让冯金宝跟他一起住,他们俩已经很熟悉了,省得冯金宝不自在。
等把冯金宝安置好,已经是后半夜了。
容岚神色疲惫地走回清容院,见辛夫人的房间还亮着灯,听到脚步声便开门出来了。
“要不要喝两杯?”辛夫人手中提着一壶酒,显然是专门在等容岚。
容岚点头,辛夫人跟着她进了房间。
清冽的美酒散发出醇香,容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夫人又给容岚斟满一杯,容岚默默地喝了三杯后,放下酒杯,苦笑,“找回义兄的孩子,我应该高兴,但不知为何,最近感觉好累。”
辛夫人叹气,“换个人,跟你有同样的经历,早就倒下了。如今容家的大仇报了,流落在外的两个孩子都找到了,也都是好孩子,你做得已经够好了。虽然不应该这么说,但各人各命,那些冤死的人,可以伤心怀念,但不必硬要往自己身上背负什么。”
“道理很简单,但人心哪是那么简单的呢?”容岚长叹一声,“我毕竟是过来人,金宝那孩子,我真怕他想不开。”
辛夫人摇头,“不会。有你在,他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希望如此吧。”容岚提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跟辛夫人碰了杯。
翌日冯金宝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其实有空房间,但段云鹤昨夜非要跟冯金宝一起睡,两个大男人在一张床上是有点怪异的,好在段云鹤的床也是奢侈土豪风,足够宽敞。
段云鹤不见了人影,冯金宝坐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昨夜的事涌入脑海,依旧让他感觉像是做了个梦一般好不真实。
段云鹤提着食盒进门,就见冯金宝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干娘专门给你准备的早膳,我想着你应该快醒了。”段云鹤把食盒放下,将里面冒着热气的早膳摆在桌上,催冯金宝起来去洗漱。
等冯金宝洗漱好,段云鹤还拿来一身新衣服给他,他猜应该是容元诚的,他们身量差不多。
换好衣服坐下,接过段云鹤递来的温热的清粥,冯金宝喝了一口,清甜软糯。半碗下肚,整个身子都暖起来了。
府里的人并没有对于冯金宝的到来表现出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