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和博望侯在右北平出师顺利,靠万把骑兵都击退了左贤王,那么骠骑将军在河西的胜利想必也是指日可待的。”
乐正绫一边将口中的烤羊肉丸咽入腹中,一边同人们说道。
阁吏和什士们纷纷称是,继续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宫中既得的情报。有几位宫女则趁着院里热闹的当儿,坐到了天依旁边。
“我们虽然驽笨,但是这两个月看下来,眼睛较明的都知道了,你们在写匈奴人说话。”一个较年轻的宫女将大扇放在一旁,“听说你们这些匈奴话都是跟随骠骑将军春天出征的时候采集的。那你们想必也参加过大战?”
“是,这是不可避免的。”天依停下筷子,“骠骑将军出师,主要的大战是同河西诸部的联军打的,当时的形势确实危险。我们什有赖将军和赵司马的保护,处于阵中最安全的位置,但是仍然有骑射和持刀矛者冲入阵中的。那会特别危险。什正穿着那么厚的铠甲,还能被人近距离将箭从背甲射入,还好没有伤及脏器和头脑……”
宫女们听完天依的话,转头看了看那名正在大快朵颐的女什官。似乎过了一个季度,她的箭伤已经痊愈得很好,至少对她的行动没有任何的不便了。要不是今日什副告诉她们,她们并不会知道这名女什官是在塞外受过伤的。
“那边的物候怎么样,同汉地比之如何?”另一位宫女问道。
“乐正什正前几天给什士们课气候的时候,你们如果听了,大致的情况就知道啦。”天依向她说,“首先决战的地方是在我们这西北方向的两三千里外,它在地势上更北,受到的日光更少;地势比较高,离海面的高度更高;身在内陆,海风较少吹至,这三者导致它比关内更冷。”
“那那边是下雪的天气吧?”
“不是每天都下,但是下过雪。我们春天出征,三月十五日,我们在焉支山中转的时候,来了一场大雪。许多战马和拉车马、驮马都物故了。还好大家的准备比较多,对士卒的损失并不大。”
宫女们惊奇的是天依能够把出征期间发生的事情精确到日。看来她对于这次远征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怎么说呢,出征每日都得苦中作乐。有时候白日行路期间,就聊些天,当然,更重要是的是饱口腹之欲。冻死的马,或者获得的牛羊,基本上都带不远,军中就解来吃了,既增了肉食,又能让自己多活几天。”
“那便宜呢?”
“便宜也殊为不便。不过什中出征之前特别带了许多粗麻纸,我们用粗麻纸洁净。我和什正是女子,选地方不方便,虽然教什士们挖卫生壕,但是我们去不成,就一人带张袋子,互相帮忙着套住。”天依一边说着,一边笑道,“其实也没啥,我们一月份的时候就做过一次这样生活的预演,就是去陈仓的草原上调查那边的匈奴人和塞人的时候,我们当时就那么做了。”
“真是太艰苦……”有人皱起眉头,“如果让我们随行,这样的生活,我们恐怕都坚持不了。比起在塞外,还是宫中轻暖舒适。”
“是啊。未央宫是天下的腹里,待在未央宫,比待在什么地方都安全,如果宫中无事的话。”
天依又向她说了许多参与河西之战时的见闻,从人为兵器所中是什么反应,一直到战后截肢浇热油消毒的场面。宫女以天依向她叙述的关于塞外兵战和生活的种种细节去想象此次李将军出征时的百态。以往她们深居宫内,见到直接参与过战斗的人不多,就算见到,对面同自己也地位悬殊,贸然询问属于无礼。在今日院中谈起征匈奴之事的时候,她们才能从战事的亲历者口中得知如此多的细节。
“和我同宿一室的姐妹,颇有家中的长男被征调去服役和征行的……”那名执扇的宫女轻轻叹了口气,“我之前光是知道塞外艰苦,听什副这么说,我要是把这些事告诉她们,恐怕她们真是会忧思生病的……”
“一个人孤身在外,同家中通信,就算收到了文书,也总是不能确认发信之人的安全。”天依将双袖摊到裾间,“有时候,这个信一发完,家人收到信的时候,可能发信的人就战死或者病死了。没有办法。”
天依想起来后世出土的关于秦代两名叫黑夫与惊的士兵的家书。书信中多是管家里要钱和衣服之事,以及自己无恙,问家人是否无恙等等。这两份书信的收信人都是家中的大哥衷,而考古学家出土这两封书信正是在衷的墓里。也就是说,在写完这封信以后,黑夫和惊应该就死在了楚地的战场上,并没有机会回家同哥哥、母亲、新妇团聚;而大哥也只能将这两个人最后的书信作为他们身灵的寄托,带进自己的坟墓当中。
下午,当关于战事的讨论和过午时间一并结束以后,通书什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增补工作当中。虽然在这个时代,不同的地方正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但他们自己的主业仍然要继续下去。毕竟仗已经打了将近一个月,距离骠骑将军和赵司马从河西还师的日子应该也不远了。到时候,他们还要在两位汉将的羽翼下,做更多的一些事情。
时间又在寻常的轨迹上流过几日。到七月初一的时候,一大早,天依就听见乐正绫在室中研墨水的声音。
她懒散地从床头坐起来,睁开双目,视界仍然比较模糊。天依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走到阿绫身旁,发现她正在一张革纸上制一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