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密的秋雨当中,几个人打着伞,踏着能够遮住泥土的草地,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天依忽然感觉有点奇怪。赵破奴现在贵为从骠侯,今日逢了这次坏天气,他为何同自己这些什中的人们一块行路,而没有乘坐方便的交通工具呢?
“君侯遇到这场雨,不乘舆往返么?”天依问他。
“从军幕到这边才多少路,老夫还不是那种深闺妇人,去哪儿都要人抬着。”赵破奴听了此言,笑道,“你们作为女子,现在不是一样打伞走着么?”
“是。”
“从骠侯欲行路,我就是他的从者。”郭军尉也说。
看起来这属于从骠侯的个人风格。他并不是像骠骑将军那样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同绝大多数官僚也不一样。他自小便在边地摸滚,是从草芥中人发展起来的。现在虽然人到中年,但也有一些威风质野的气息存着。他或许在不出远门的时候,也不愿将自己锁在车舆当中。
“这几天,你们靠算密度,算出了车厢之重,甚至知道一块木材多大,就能算出它多重。这都是由于你们掌握了话头。我们原来也想着,一个东西越大,他总是越重的嘛,但是就没有一个‘词’来说道它。”
“是。君侯,发明概念很重要。”乐正绫应和他。
“再有一个,我看洛什副很在意测量的工具。”赵破奴继续说,“这几天她向齐伍正课那些东西的时候,就拜托我制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事,比如说不同样子的,我想想看……‘三角尺’,还有那个分了一百二十份的圆盘。后者是拿来做什么的?”
“测量角度。各种东西不尽是直的,比如两根线,这样相交,”洛天依摆了个锐角,“这样就需要量角器来测量两根线之间到底怎么交互的。我们今后还要尽量做精度为1°的量角器,也就是将一个圆分为三百六十度,来更好地测量。”
“它除了拿来教课,于实际中有什么用场么?”
“用处殊大!”天依展开双袖,向君侯道,“君侯,您还记得先前我们说的,绘制地图的方法么?”
“什么方法?老夫已然忘了。”
“我们在河西绘制的语言地图只是我按记忆来临摹的。要绘制精确的地图,就要有一套标准,将每个地点变成数字,图上要有经纬,每个地点经几何纬几何。我们在什中课的是地球的概念,大地既然是个球,并且沿着一根轴转,那么它两个轴的顶点之间就是半个圆,一百八十度,我们设为纬度。一个地方,在春分秋分的时候,在地面上立一根杆子,在午时描上若干个杆影,选杆影最短——即正午时的杆影,从影端拉直线到杆头,杆头和线的角度就是此地所在的纬度,也就是南北的程度。我们长安,大概纬度在北纬的三十四度。至于经度,即它东西上的位置,我们如果能做一辆自动计时的车,或者携带水漏等计时器,以长安所在地的正午为正午,往东走,走到一个地方,如果那个地方日影最短的时候,距离计时车的正午早半个时辰,那那个地方就离长安差15度经度。这样我们在地图上,画经纬线,只要定长安所在的经线为0度线,那个地方就在东经15度线处。再配合上日影,就能把它在纬线上的位置也定下来。如果我们的使者到达所有的郡国,给出经纬度的值,我们就能画出相当精确的郡县地图。”
赵破奴虽然不太理解其中的原理,但是他还是开口说:
“你的这些话,少府和大农令要是听了,会很高兴的。改日我应该延你们去见一见他们。或者你们应该写成一篇文章,既为了上书说理方便,又为了存留下来。倘若此法真的能行,说不定会封你们一个相应的都尉夫人,让你们专做。现在通书什的什士们学有所成,应该在研究言语上能独当一面。你们有这种良法,今年秋后应该转移一下职能。”
“不管怎么说,看起来这个量角器特别重要。”赵破奴问道,“你们要制作那种三百六十分的量角器,得如何呢?”
“它可以同软皮尺一块制造。”天依说,“关内现在有软皮尺么?它以革带制成,至少有一丈长。和一般的规矩相比,皮尺更软,适应多种形状。裁量衣服就可以用它。先准备一根两丈的革带,随后在上面刻上刻度,就可以拿来测量了。我们想的是,可以制备一面预设周长约三百六十分,也就是三尺六寸的圆板。不过这个圆板的直径要减去皮尺的厚度,这样才能减少误差。然后再用皮尺围在上面,将每一寸的刻度都刻出来。三百六十分的量角器便能成了。”
“然后就可以测量某地所居南北的程度?”
“不仅可以测量纬度,还可以拿来做其他事情。”
“我回去就会向骠骑将军上报。”赵破奴深吸一口气,“你们和那些院中的革匠明日又有得忙了。”
自从从骠侯从河西安然回来,天依和乐正绫就向他开办了点子公司。这些点子都是在现代非常简易的知识,但是在公元前121年个个都不同凡响。
齐渊一边听着什副向这位武侯滔滔不绝地叙说经纬度的原理,一边在脑内回忆地球模型。倘若司徒理解了这种方法的话,他一定要第一个加入什正的团队,到第一个地方测量日影和正午时间差去。
“你们真是一天都闲不下来。”祁晋师在齐渊的伞下,同他的干侄女说,“今天做这个,明天做那个,没个停。”
“毕竟我们是海国人,要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