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着灯光下装着液体的木碗,一股甜涩的意味从乐正绫的喉中缓缓潏到她的口腔里面。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感觉苏卜部的酒是比半年前初来的时候好喝了一些,至少不那么醉人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因素让这酒变得好喝的。是部落在这半年间改善了酿酒的工艺,或者减少了成酒的度数,还是自己在部中生活了半个月,回去之后对酒精的耐力提升了?乐正绫对此并不清楚。她也不想深究,一个地方的酒在入自己咽喉时变得好喝顺口了,不管正想反想,都是一件好事,这就已经足够了。在很多时候,遗忘一些无关痛痒的细节,不去思索,对于自己提高生活质量是非常有裨益的。
天依则是一直坐在苏解旁边,协助她在这个部落的长老们面前将装扮贵妇的表演进行下去。苏解几乎感到自己双膝坐的不是温暖绵厚的毛毯,而是细针密布的针毡一般。还好此次宴会持续的时间不长。到众人夜宿的地方被腾好时,乐正绫便以明早还要出发赶路为由向长老们请辞,带着人们回到了宿处。苏解一直到两条腿迈进帐篷的地毯当中,感着了夜间的火光,才感到面前传来一丝温暖。
“结束了。”天依拍了一下她的手。苏解这才如触电一般深吸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场景,将身子完全放松下来。
“今天你为你部落做的所有贡献到此为止了。”乐正绫拉着苏解的手,走到火边坐下,“等明天一早我们下山,转出那个山弯,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一阵。我们此次过来将你带上,除了让你再见上大姐一面以外,一是让你在草原上的人面前好好逞逞威风,二是让他们近段时间不敢小看鲜弥部。下了山这就算了事了。”
“我完成得怎么样?”苏解向方才一直坐在身边的天依问道,“我感觉刚才那一直像在做梦,不敢有多的动作……”
“完成得再好不过了。”天依笑起来,“苏卜家的那几个人,我看大多是挺恭敬的,不敢在你面前有妄语。今后他们再提起你的名字,必然也是不一样的了。”
“出发之前听你们的计划,我是很想来的。但是一直到今天重见这部落上的人,我当时一边坐着,一边恨不得一眨眼就在你们的苑里。可能是我做奴才久了,就算到了该风光的时候,也不会坐享。”苏解轻叹一声。
“今后你再借我们、从骠侯的力来陈仓或者上草原的时候,慢慢就可以习惯。”乐正绫道,“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的,作为一个公乘夫人。到时候这一身衣服,就是真真正正地穿在你的身上了。”
苏解听了乐正绫的这番话,脸上腾地红了起来:
“我还没有决定好……和祁什副……”
“这个时代,士女互相有意的姻缘不多见了。如果你们真的是心精意至,地球上发生的一切事,太阳和天都能感应到的。又何愁哪一天走不到一起呢?”天依化用了占星理论向她劝道,“当然,最后还是要看你们自己作决定。毕竟在这件事上谁也替代不了当事的人。”
“嗯。”苏解扑闪着她碧蓝的眼睛,“如果顺利的话,我们想明年就办好事……”
“到时候我们一定来参加你的婚礼,也叫上祁索。”
苏解轻抿着她的嘴唇,将上唇和下唇来回地摩擦,最后羞涩地含笑低下了头。刚才宴会上的紧张气氛,在一瞬间就一扫而空。
“祁叔在谈到你的时候也会像你这样么?”乐正绫笑着问她。
“我……我不知道……”
苏解刚说完,联想起阿绫刚才说的场面,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到时候我们找个时间逗逗他,就知道了。”乐正绫用手臂支着榻沿,“等下山了之后,你做译官的任务也就结束了。趁着今天晚上,姐姐可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你是和大姐一块在陈仓待一段时间,等我们调查了周边几个县,再来接你回苑,还是在陈仓做完调查以后同我们一块呢?”
这个女塞人低头沉思了好久。从她的神情当中,依绫两人可以得知,她既想同自己的大姐多待在一块几日,又厌恶——或者说恐惧她的丈夫。倘若离了两位长安妹妹的队伍,她孤身一人面对苏卜都匈,自己指不定一天之内就将狐假虎威的身份自亮出去了。
在一段时间的思索过后,她抬起头对两人问道:
“祁什副……他可以留在陈仓么?”
“恐怕不行。他作为什副,我们什是一块行动的。”
“我还是跟祁什副一块——和你们一块,也可以多去几个地方……可能……”
“可以不用那么早做决定。等到明天早上起来,那时候你告诉我们你的决定也不迟。”乐正绫向她说。
听了这席话,苏解寻收回了刚才说的决定,向她点头,解下衣服,准备和两位俱从上林苑来的妹妹一同寝息。
人们停留在苏卜部的时间并不长。在部中喝完酒,同长老们交换了一些信息,回穹庐中睡了一觉,等太阳重新自东边升起来,测量小组和护卫他们的北军小队就要准备离开了。在老家度过短暂的一夜之后,都匈和祁索继续为众人做着返回陈仓的向导。何存一边坐在车上,一边想着,或许这段路自己再来几次,不用任何人作向导,自己就能够从陈仓县摸到部中了。这往返于陇上、山下的路仿佛刻进了他自己的记忆一般。
要离开部落下山的时候,楼昫在车队中显得格外抖擞。自年春跟随什正在塞外打转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