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乐正绫同什士们说话,楼昫的心中也泛起一股酸意来。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运转到他功成名就的日子,但是他所面对的景况却并没有当初设想得这么理想。
在打河西之战出生入死的时候,他对什正单方向地确立了感情。他当时立下志愿,等到有一天通书什做完了朝廷给的任务,自己能够单独开府,独自扛起家业,他就向什正表白,两个人组成家庭。这样他们就都不需要再在汉地处于流落无着的状态了。然而什正和什副是一对情侣的事实,在他梦想照进现实的前些天就被无情地击碎了。什正根本不对男人有兴趣,甚至不对其他女子有兴趣。他组建一个琴瑟和鸣的美满家庭的梦一下子就从云头跌到谷地。
虽然自己距离同什正的感情破灭已经过去一两个月了,但是他还是不能填塞住内心的孤独。他虽然前些日子一直在什正身边,和何存、小睢等几个人到处跑着做测日项目,但是当项目一结束,那种天地之间独余自己一人的感觉便会重新涌上来。现在要和朝夕相处的火伴们分开,一人住一个大院,那会自己就更孤独了。
所幸,几个人分开得还不远。从骠侯将他们大致分到了一个城区内,而且自己还能去拜访什正,什正还会和自己上课。虽然现在他们分开了,但是在日后长久的生活中,他们还是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尚且给楼昫留了一线希望。除了什正以外,自己还有好几个兄弟,比如阿邕、伍正、魏功,他们比自己的两个哥哥要有人情味多了。希望到进入官场的时候,这些好兄弟还能相互扶持上。虽然从来自什正的理论来看,自己一旦进入这个自上而下的体系,自己和兄弟们就再无宁日了。他们毕竟不是什正那样如仙的海国人,身上有那么多足以和等级结构分庭抗礼的特殊性,每天都能做出新的花样。他们只是被制度收买了的普通的汉地小伙子。
“什正,我们上个月那么辛苦地跑点,做出来的地图,什么时候能看到?”魏功问乐正绫。
“应该这两天就能作出来,或者说已经作出来了。”乐正绫向他答复,“但是作出来,跟我们能看,还是不一样。地图毕竟属于图籍,是今上及几个大臣才能看的。尤其是我们这种绘制出来能够比较精确的图籍,我们作图的人估计都看不成。”
“只要知道长安那天的纬度,我们就可以自己把图做出来,给自己观赏。”睢枢谬说,“反正数据都还在我们这里。”
“这么说我回头在府中问一下从骠侯,看看他有没有知道。倘若从骠侯能告诉我们,我们就能告诉你们。”
“嗯。”
乐正绫和天依又同什士们约定了下次聚会的时间和地点,方离开院子休息。之后迁入地的事便完全交给赵府来安排了。
到了九月十二日,众人搬迁出苑的日子终于到来。上林苑大营西侧三个院子的每所房屋都已经腾空,除了无需带走的物事以外,大家都将自己所要携带的行李打好了包,带到檐下。
为桂对这个小院子颇为不舍。他刚来的时候,母亲和带自己过来的姐姐们曾经在林中采过许多花,让自己种在自己居室旁边的檐下。但是今天要离开了,这些花母亲却不让带走。
“这带过去干什么呢?”毋奴韦问他,“这土这么多,车上撒出来怎么办?以后我们到了府里,不是要什么花有什么花么?”
“嗯。”为桂只能低头答应母亲的道理。可是花又在那里,他被母亲牵着手带在院中,时不时就回过头去看墙下那几朵再也没有主人的花。回顾几次之后,一点眼泪从他的目中充盈起来。
“怎么了,小为桂?”正在等车的乐正绫看到他这番表情,走到他面前,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顶,“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花。”
乐正绫遂也沿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墙根中的几丛长得较大的花。
“你们不把这花带进府么?多好看。”乐正绫问毋奴韦。
“太难带了。何况妹妹说,府里有好多花呢。”
“花在很多地方都有。但是对小为桂来说这几丛是他的花,拿其他花替代不了的。”乐正绫摸摸下巴,“要带几盆花去多简单!”
天依回屋拿了一只木盆。两个人带着为桂母子,走到那片墙壁下,将花连根带土一丛一丛地铲起来,放进木盆中。这只木盆原本是不需要带入新府的,但是发挥了这个功用,它便有了自己的价值。
“一会车来了,把这盆放上去,回府里继续栽培,每日浇花就行了。”乐正绫对为桂和毋奴韦说,“小孩的心思很细腻的。现在条件也不若从前那样差了,一些事可能做起来累,或者得花点功夫,但只要小朋友有意愿,可以适当去做。”
“回头到了府上,我们给买几个陶瓶或者漆瓶,让花在里面放着,就可以了。”天依笑着对毋奴韦和苏解说,“或者,我们可以买点木板来,让小为桂试着做做木工活,让他自己搭一个木盆,来放花。这样也可以更有成就感。”
“是为了日后做木工么?”毋奴韦问道。
“不是。不过锻炼手工能力总是好的。我们有个词叫‘得心应手’,手应了,心也得了,做手工活可以让心眼明亮。那比买陶瓶漆瓶还好呢。”
“可以这样么?”两位女塞人没听说过这个说法。不过看着两位海国女子信誓旦旦的样子,她们也选择信了。
就在这时,从几人背后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