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晏柔犹豫道,“我也记不清楚了。”
“工作虽然忙,但也要注意及时洗身子。那对个人有好处的。我们已经回府上了,小公子和其他人要号令动你忙上忙下的,也得看我们的脸色了。以后工作轻松下来,一定多洗浴,对自己好一点。”乐正绫一边劝着她,一边请她走进自己和天依的房间。
“那今晚是……”
“我们三一块洗。”
晏柔一下子倒吸了一口气。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回复,就被乐正绫半推半就地请进了房室当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只备好的木桶,及被搁置在一旁,还咕咚咕咚往上冒着烟的开水。但是房间里并不止有床榻和浴桶,在一张高案前摆着三张椅子,上面有几盘热菜,以及一些白色的饮料。从水面来看,像是温奶。
“晏柔妹妹!”天依走到她面前,笑容满面地对她说,“你来得恰是时候。这水刚热,菜还尚热。我们一块吃点。”
“我……我已经吃过了。”晏柔低下头。
“吃的是什么?”
“粟粥。”
“来,光就粟粥总吃不饱,来用点蒜泥白肉,咱们的手艺。”天依将她延至桌子前面,“这一年来我们一直在家奴营帮厨,今日刚好请妹妹尝尝看这菜做得如何,有没有出师。”
晏柔只能坐上桌前。但是这个桌面和座位垫得都较高,她只能试着提起裙裾,将左腿抬上去。但转头一看,发现二人就像坐在床边那样,大腿和小腿垂直地坐着。
“是这样坐的么?”晏柔才反应过来。
“是,这就是同你和筠儿说的‘椅子’。在关中是有不少人坐的了。它对膝盖和小腿都比较好。”天依介绍道。
“你们真是将海上的东西都搬来了……”晏柔方以正确的坐姿坐在了椅子上,用手肘靠着桌面,“哎,这刚刚好。除了腿还有点不适应以外,手是挺好放的。”
“这个高度都是最符合我们人体自身的习惯的。”天依说着,递给她一双筷子和一只碗,又将温羊奶倒好了,端在她的面前,“来,尝一尝。”
晏柔夹起筷子,将蒜泥白肉中的一只夹到碗里。为了保证肉的卖相,天依还将肉酱涂到了上面,使其颜色看起来更棕一些,代替了酱油上色的效果。
“看着挺香的,闻着也挺香的。”晏柔先是浅笑了一会儿,随后将肉片夹起来,放进嘴里。一瞬间,蒜香加上扬过腥味的肉香就沁入了她的口腹。她将肥瘦得衷的肉片小心地咀嚼着,品味着这一份来自从前情人的甘旨,似乎永远也不舍得把它吞下去。
“好吃么?”天依停下筷子,期待地看着她。
晏柔用手掩着咀嚼中的小口,向她点头。待到她将带余香的肉片咽下以后,在口中回甘时,忽然她眨眨眼睛,似乎在阻止一些眼泪出来。
“我……原来小公子和筠儿吃的肉……是这么香……”
“是加了蒜,这种调料近——”
天依笑着回复她,然而当她将目光聚集到晏柔脸上时,发现她已经将头别了过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晏柔妹妹……”
晏柔向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是说不成声。她的泪眼已经相当湿润。天依将一方手帕递给她,帮她擦拭颊上的泪珠。
受了天依的安慰,晏柔这才好受了一些。过了几分钟,她就将泪水初步地止住了。
“这一年来,晏柔姐辛苦了。”乐正绫坐到她的一边,擎住她的手,在上面细细地摩搓,“自归入夫家以后,就不常吃肉么?”
“不常。”晏柔摇摇头,“大半分下来的肉都给夫婿吃了,他说每日要干的活多,妇人再吃肉也没什么力气。”
“他要干活,你就不用干活么?”天依蹙起眉头,“这就是一个说辞。”
“是。是一个说辞。夫婿主要是说,我十七岁才嫁,肯定不太服管,要管教我,尽我妇人的道。这也是管教的一部分。”
“让你不吃肉,将好肉留给夫君吃,就是管教么?”
“不止。还有要给夫君烧水吃饭,擦洗身子,夜间也得服侍妥帖,尽早给他生个儿子。”晏柔擦着眼睛,“这一年就是这么累着过来的。”
“那你父亲呢?”
“他也同意。”
天依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妹妹每日还要伺候小公子,你自己的活计呢?活计总没省下来。”
“没有。”
“那你岂不是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乐正绫咬着下唇,“白天,给府上、小公子当奴仆;晚上,还要给那个姓田的当奴仆。他倒是乐得清闲,白天受了气可以转交到你身上。”
“做妇人的,不就是为这样么?”晏柔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往门外看了看,确认夫婿没有跟踪过来以后,才继续说下面半句话,“这就是夫君和父亲要课给我的大道。”
“现在不是这样了。”天依敲了一下桌面,斩截地说,“你和他都是府上的仆役,他才新来,你还是老仆人,他应该凡事多请教你才是。赵小公子不给你这个面子,我们给你。”
“可是……夫君和父亲的命令……”
“那也抵不过主人的命令。他们在府上都是仆人,得听我们的。”
在这个没有田氏的空间,天依算是探知了晏柔日中隐而不言的秘密。这才是生活的真实,在汉代,就算它妇女权利的状况相对来说是现代社会来临前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