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这次降雨的雨势并没有减小的迹象,远处的终南山和昆明池整个儿都蒙在雾里。院里的积水越来越多,还好草比较盛,大部分雨水都吸收进了土壤里面。如果这里不是上林苑的大营,而是一般的耕地的话,或许这些肥沃的土壤在来年能够提供很好的肥力。天依已经开始设想这片土地上来年长出各种各样的花草的样子。
不过,就上林苑这片地区来说,在总的历史上,它不作为耕地使用的时日反倒是比较少的。日后的唐代杜甫在写《秋兴八首》的时候,就曾经提到过渼陂湖旁“鹦鹉啄余香稻粒”,而昆明池上“波漂菰米沉云黑”。显然,上林苑附近在当时是作为关中的鱼米之乡而存在的。
渼陂湖的存在要比昆明池等其他大型水域要晚一些时日消失。一直到元代的时候,有一支部队驻扎在湖畔,营中的健儿想吃鱼了,大家遂把这湖的水都放完,好好吃了顿鱼。之后,西安附近便再也没有什么大型水域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不过那是气候全面变冷之后的事情,在天依所处的现代,地方政府为了发展观光业,又将渼陂湖、昆明池等水域重新复现了出来——虽然水草丰茂的盛景还需要很长时间去恢复。
当然,现代社会已经和现在的她们几乎无关系了。
“这一下午,我们就待在庐下?”夷邕两腿盘着,坐在檐下,“闲出鸟来了!”
“来,夷邕。”祁晋师见状,招呼他道。
夷邕知道这什副又要找他单练了,他硬着头皮,和祁叔走进门内。过了一会儿,从门内传出来两人搏击的声音。
士兵们也闲坐不下,纷纷走进屋去看比试,留下天依和阿绫还坐在门口。
“怎么办?雨天就这样?”天依问她。
“有两种情况,如果雨稍微再小一些,我们可以让他们下午出去恢复训练;如果温度继续降低,下成了雪,那也是可以的。”乐正绫说,“最怕的就是雨既不减少,温度也不继续变冷,那就只能耽误着了。屋内又阴暗,不适合做教学活动。”
“唉……天公不作美啊。”
二人一直等到傍晚。雨仍然是不大不小地下着,仿佛这次寒流裹挟的水分十分充足。但是乐正绫看到了一点希望:她隐约感觉到,空气中飘洒着的雨点逐渐夹杂了一些颗粒,且空气的温度也迅速地降低了。为了应对变寒的气温,祁叔和士兵们在室内点起火,造起饭来。
齐渊和何存各盛了一碗最稠的小米粥,加了几根腌菜,端到两位女什官面前。乐正绫对美食心不在焉,一边啜饮着粥,一边紧张地注视着檐外从云中飞下的落物。终于,在天色几近全黑,她们准备回到家奴营歇息的时候,走在大营的主路上,乐正绫听到水分落在自己肩头的声音已经变得如碎玉一般。
“下雪了。”乐正绫默默地同天依说。
“明天的条件会好一些么?”
“至少比全是雨要好。”乐正绫微笑道,“固态水至少比液态水要容易料理一点。”
在上林苑的第一天就如此过去了。次日清晨,家奴们在陶屋中睡醒,走出屋门一看,外面已经结了一层不厚不薄的雪。空中的雪花仍在飘着,但是这似乎已经不妨碍今天进行的活动。远处的昆明池上,近岸的地方结了一层冰,而旁侧的开阔草地也被刷得晶白。天依和乐正绫迅速地赶到了通书什的驻地,发现他们已经按昨日分的单元,次第让骑士们给领走了。
“我们丢官了。”天依对乐正绫开玩笑说,“控制不了两个伍了。”
就在这个当儿,昨天的几名骑士来到了她们跟前,指引她们前去昨天预定的地方。
“看来今天能好好逞威风,在雪上练练。”
二人和青衣骑士们来到大营西侧门外。乐正绫朝远处一看,隐隐约约已经有士兵在一片白色的雪地当中攀上马背了。他戴着保护用的皮胄,乐正绫看不清他的脸,不过似乎从体态来看,应该是楼昫。他把脚紧紧地套在上马用的绳制马镫上,从远处看不到他具体的神情。乐正绫只能祈祷他在接下来不要出什么岔子。
“昨天向你讲述的要领,你还记得么?”骑士问她们。
“我试试。”乐正绫抬起头来,仔细地想昨天他教导她们的情形。
“第一次上马,要从马的前方进入它的视野,这样对马和自己都比较安全,而且要控住它的络头,它得尽量熟悉自己的主人;然后在左侧踏登上鞍,不要太过用力……”
天依一时没想出来,而乐正绫则一一地举了从靠近马到在马背上的骑姿、控缰的方式。天依不知道这是她昨天刚受的,还是祁叔早前就已经零碎地分享给她过的。不过总之,看来自己的伴侣要先在马上大展一番威风了。
乐正绫一边回答着,一边做相关的模拟性的动作给士兵看。
“嗯。”骑士点点头,表示她已经满足了上马的要求。他遂将乐正绫带到另一人牵着的马前,准备让她试乘。
天依紧张地看着她。只见乐正绫左脚踏上绳制单马镫,手扶着鞍鞯,右腿小心地跨到马鞍的另一侧,稳稳地坐到了马上。
“不行!”乐正绫皱眉道,“右脚没有凭恃,感觉空空的。”
骑士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坐法。他只是问乐正绫:
“能坐稳么?”
“能。”
“先不要动缰绳,你在马上熟悉熟悉。”
骑士让牵马的士兵将马牵到外面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