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艰难的骑乘训练结束了,天依和十六个通书什的小伙子浑身都湿漉漉的。他们来到家奴营中,天依先是打听到阿绫所在的屋子,随后打开版门,走进去。未几,士兵们听得版门又被拉开。天依向众人表示,没有太大的伤,只是背部擦破了些皮。
士兵们遂安然地散去——毕竟在军营里面,受这种伤是常事。不过楼昫则对此颇为担心,若是在处理的时候不小心,撞了邪魔,伤口发了炎,日后就不好了。
“能行吗?”在回到驻地的路上,楼昫向自己的伍正,何存,问道。
“都到这儿了,还操这份心呢!”何存摆摆手,“上林苑里,能出什么事!”
“哎……”楼昫说,“没办法,什正这些时日运气不好,伤病太多了。一开始是课我们书,把嗓子弄哑了;后来行军时是伤了脚;现在又从马上摔下来……”
“来,我给你数数啊。”何存向他掰起手指,“一开始她给我们课书,把嗓子弄哑了,你说整了些桑叶给人送过去;后来行军时伤了脚,你缠着甲伍的人满山去找向阳面的草药;现在又从马上摔下来了,你要干啥啊?”
“对啊……我要是不关心什正,谁还关心什正……”
“她是赵司马的人,出了什么事,有赵司马呢!”何存同他说,“我们这等样人,把自己顾好了,把司马和她们的课整好了,人家就很高兴了。你还每天做这个,你不闲得慌啊?”
楼昫只是摇头,不说话。
“我是看出来了,你和什正有意思。”何存说。
“我没有——”楼昫正欲否认,他的语流便被伍长打断了。
“你没有你怎么三天两头往人家那儿跑?”何存笑道,“行吧,这次我们兄弟再陪你玩一回。知道你无亲无父,家里不可能给你安排好事,对你这个小兄弟来说,这事确实要紧。刚好她们也是无根无着、来路不明的人,你们凑一块,弟兄们也觉得不会很不适。”
“压根不是这个!”
“你现在同我们信誓旦旦说了没用,反正你现在不管有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大家都可以帮你一把。”何存笑呵呵地帮他掸掉肩甲上的雪,“说吧,你这回又想着什么呢。”
两个人遂一步一步,勾肩搭背地在前往通书什营房的路上聊了起来。
天依送走了士兵,回到阴暗隐奥的舍中,走到乐正绫的榻边坐下。乐正绫此刻仰着面趴在榻上,她的甲具和武装衣均已经脱下来了,向来客露出带有伤口的光背。张嫂坐在床边,不停地往火坑里面添柴,试图让屋内的气温再升高一些。
“张嫂,我们把榻向火旁移近一点。”天依对张嫂说。
“不行,不能把她动了。”
“我再出去找几个人,我们一道搬,小心一点,就不怕晃摇了。”
天依遂出去,请了另外几个女奴进来,大家一起把床榻搬到了距离火坑更近的地方。
“谢谢……”阿绫趴在榻上说,“原来感觉还挺冷的。”
洛天依看着她背上的伤,叹了一口气,仿佛有根针一直在戳着她的心。
“都是我无能……让阿绫这些天老是受伤。”
“怎么就你无能了?”乐正绫在床上笑着,“都是我自己摔的,怎么你反倒糊涂了。”
“我……我现在脑子全乱了。”天依捂着脸,用力地抹了几下。
“只要上对药,不感染发炎,就没什么事。”乐正绫说,“不知道这会有什么杀菌的方法。”
“我去请些布条来,你先看护她。”张嫂对天依道,随后匆匆地走出营去。室内只剩下了天依和阿绫两个人,乐正绫方才开始大声地叫起痛。
“阿绫……”天依心疼地凑到她的身边,“真的是皮外伤么?”
“是皮外伤。”乐正绫一边吃痛,一边说,“我清楚,没有内伤,脊柱也没事。但是摔到地上的时候,那个甲片磨得……有点多。现在还出血么?”
“大体上不出了。”天依说,“还好昨天换了套新衣服,上面的细菌没有那么多了……”
“我们如何用酒精消毒呢?”天依发起了愁。
“这个时代的酒,蒸馏酒还没发明出来,酒精浓度特别低。”乐正绫道,“只能说,更多地起到一个安慰剂的作用,或者聊胜于无吧。”
“哎,以后骑马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天依同阿绫说,“还好今天的伤情比较轻。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们是现代人,”乐正绫趴在床上,“不论退化成啥样,疫苗总是打过几回的,抗菌能力应该强。这点上我不担心。”
“希望如此……”
未几,张嫂从外边拿过了几条素纱布来。天依拿过一件宽口瓦,到外面去汲了水,端在了火上。
“乐正姑娘要喝沸汤么?”张嫂问她。
“不,给这布消毒。”天依同张嫂说。
“消毒?泡在水里?”
“是泡在沸水里。”天依道,“伤口可能的感染发炎恶化,是由我们看不到的,许许多多非常细小的菌虫、病毒引起的。它们也是活物,虽然我们察觉不到它,但是它们充盈着我们周围。伤口创造了给它们侵入人体的机会,所以我们得通过一些手段,灭杀这些菌毒。我们是活物,怕沸水,它们也是活物,比我们更小,一遇到沸水就烫死了,所以需要用开水来杀菌消毒。而这布,你别看它干净,其实它上面也四处沾着菌虫,所以在用布缠伤口之前,得先放到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