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说出来就行,我们没有带荆条,也不准备踢人。”
“齐伍正说得没错,对着呢。”从第二排传出一个声音。天依循声看去,是楼昫。虽然他也是从地上爬起来,站得笔直。
“嗯,”乐正绫摆摆手,“都坐下。不要求站着答问题。——你同意他们说的么?”
那个青年憋了好久,轻轻地点点头。
“说出来,没事的。”
“我们这个什的名字,就叫‘通书’。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叫。”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显得很困扰。
“这个问题提得不错,夷邕。一会回答。”乐正绫又拍拍那个叫夷邕的士兵的右肩,继续问甲组的第三位士兵,那名士兵连忙也给出了相同的回复。乐正绫又走向第四位士兵,那位士兵也不敢怠慢。
“没错,像我刚才说的,你们每个人都知道被召进来的是什么地方。”乐正绫回到正堂的台基上,“‘通书什’,四个字,但是和夷一样,我们大部分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什叫什么名字。你们从前待过的,只有甲官乙队丙什丁伍,都是数目字,不明白这个‘通书什’是做啥的。”
说完,乐正绫在堂上来回踱起步来。
“你们看看,官长发到你们手里的,有什么?”
仍是一段沉默,过了许久才有人回话:
“有笔与革。”
天依听出那是楼昫的声音。
“答得很对。”乐正绫赞赏道,“我们每个士兵都要踊跃发言,有什么说什么,楼就非常好。你们都是识书断字的人,所以,我问你们,通书是什么?”
“可能是知晓书的意思。”那个姓夷的士兵答道。
“嗯,这是一般会想到的答案。”乐正绫说,“但是不是,我问一下,你们的家乡,不管东来西往,这四方的人都能通话的言语,叫什么?”
“叫‘通语’。”
“对,通语。”乐正绫举起右手的食指,“所以,通书是什么?”
“一种四方的人都能看明白的文字?”有士兵问道。
“对,你已经很接近了。”乐正绫向第二排的那名士兵说。
“四方的人都能看明白的文字,不就是文字么?”楼昫感觉费解。
“我们现在所讲的‘通书’,和你们平日里所习的文字不同,而是完全描写音读的。它并不是四方的人都能看明白,但是它能描写几乎任何一种言语。而且它不需要写成一个一个字。你们今天过来,受军幕的摘选,成为两个女人的部下,就是为了受这个——‘通书’。”
乐正绫神秘低沉地说。士兵们正在迷惘之际,忽然听得一阵古怪的箫声传进他们的耳朵。循声一看,是一侧的卫兵举起了一支箫,在那里吹奏。他吹了五声长音,随后戛然停下来。随后,他和天依抬了一块木板上来。
“首先,我在板上写六个通书的符字。”乐正绫举起笔,蘸了墨,在黑板上分别写下a、e、i、o、u、?六个元音字母。同时,她按元音舌位表排列了这几个字母。士兵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文书,感觉很迷茫。
“好。”乐正绫朝他们说,“我可以给你们念一下这六个文。”
说着,乐正绫将这些元音各自发了一遍。
“第一个字是我们说完话后面有的‘乎’?”夷邕问道。
“并不是。”乐正绫说,“我们要搞清楚一点,我们所学的,是能描写任何一种言语的书。我现在举一个字,‘乎’/?a?/,再举一个字,‘我’/?a?/,你们觉得这三个字,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完全不一样啊。”众人答道。
“如何不一样?”乐正绫笑起来。当然,由于隔着厚厚的面具,士兵们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
大家再次沉默起来。又过了良久,齐渊开口道:
“乎是以舌的后面去说的,而女是以舌头来说的,我则是介于舌的后面和舌头之间的。”
在座的人颇有点头的。
“好。舌的后面,在哪,怎么后面?舌的后面和舌头之间,又是哪?‘女’/na?/和‘予’/la?/呢?怎么区分?都是舌头?还是它们又是前面后面?”
听完乐正绫这一顿话,齐渊不作声了。
“显然,没有一个确定的标准。所有这些问题,通过学习这套字,你们后来都能解决。”乐正绫说,“它们有没有一样的地方?”
“一样……”众人又陷入了迷糊,“一个从舌腹发,一个从舌头发,一个从浅一点的舌腹发,怎么能一样呢?”
“有一样的地方。”乐正绫说,“你们不要学着单个单个的文字,就把一个文字看成一个整体,也不要把字同它所记录的你们的言语之间绑起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切分。我们说的每个话,都切成小段,你们看那个小段是什么。”
一些人想得如痴如醉。最后,楼昫说了一句:
“虽然有舌头舌腹的区别,但是它后面好像有一段是一样的。就是和什正写的第一个文读起来一样的那个。但是女字又不一样,它后面那段短的很。”
“对!”乐正绫转回木板前,冬日的太阳照得她暖暖的,她在木板上写下??,然后又在下面补上“乎”“我”“女”三个汉字。
“这下你们知道了吧?通书就是这种东西。”
这么一写,小伙子们顿时明白了。
“原来我们说的一个一个的字,不是一整块的?”齐渊问道。
“我早就说了,我们并不是在说字。”乐正绫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