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第一时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坐。按理说,正常会客的时候,主人也应该坐得正式一些。她作为自小过华贵生活的女子,想必更应该知道这个规则。这位风韵犹存的张夫人与其说是在会见客人,不如说是将自己锁在竹帘里面,静候一个情夫到来,而院中又没有一个男子。
正当她们脑子一头蒙、愣在原地瞎想的时候,张夫人轻声向她们开了口:
“多谢乐正夫人和洛夫人赏光,请就座吧。”
二人遂在奴婢的指引下坐到该坐的席上,同正堂中间的坐床组成一个三角形。
“两位要饮水还是上酒?”张夫人仍然用她喉嗓中的闲气发着音,“若是水的话,敝室有百花蜜水,可以解渴。”
两人还没怎么喝过蜂蜜水。天依看看阿绫,向张夫人轻轻欠身,表示就上蜜水即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遂让婢女们过去准备,又另要她们上几样配水的糕点。
“这边宫室幽深,别有景致。”为了打破静闷的气氛,乐正绫率先开口夸起这个不大的院子来——院里有几株常绿树,就算在公历十一月也树叶饱满。
“不如从骠侯府的大观。”张夫人轻轻笑道,看来她似乎知道自己的居住环境。
“我们那院子是和二十来个人合住的,均摊下来倒也不大。”
“那是更让人艳羡。”张夫人道,“不像这里,除了奴婢们以外,常年就只有我和爱妾二人。”
天依用余光望了望,看这室中似乎没有其他张中尉丞的妻妾了。
“二人?外妇是有事出去了么……”
“来,琼琚。”张夫人忽然向站在檐下的那名拉帘人道。只见那粉妆华服、未着鞋履的“侍女”应声答唯,趋入堂室,委身在了张夫人的体侧。
“这位就是内子的外妇,也是我的爱妾。”中尉丞夫人向两人介绍道,“内子常年在外,不顾家事,就连这几日迎岁,他也常在官舍住,并不回来。我们一妻一妾,就这么在庭中望月对镜,也不是个事。但是青春总是要葆的,内子长久不在,息子又另有保傅,我和她便自己为一些事。她呼我为木瓜,我管她叫琼琚,我们俩过了也有几年了。”
“夫人和这位是……”天依有些吃惊。
“不独是我。这长安下,虽然宫中禁止女为男淫,但是各自家里的事,谁也管不住。据我所知,有的是和侍婢,有的是妻妾,有的是姐妹,有的是主人和巫女。”张夫人缓缓说道,“我和琼琚便属于第二种。有时候,我们这些夫人会一块聚会,一块玩一玩,过过只有女儿的日子。向者在宴会上,听说二位夫人也在汉地无什么家室,我就想着将你们也拉进来,大家一块热闹热闹,你们也不至于孤独。”
“原来是这样。谢夫人引介。”二人都向张夫人道谢。
“大后天才出游,今天我们在一块先玩一玩。棋弈之属虽然被那些市井不良拿来博泉,但抛开那些碎铜,也是使人熟络的好途径。乐正夫人和洛夫人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我们四人可以先玩几样弈棋,再吃些过午的点心。”
那个小名叫“琼琚”的爱妾走下床,从堂西的房间里取出几品棋盘来。天依张目望去,有围棋,也有六博棋,这些都属于她和阿绫一窍不通的项目。看来上午的对弈,自己要让大方之家的女儿们看笑话了。
——第一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