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祁晋师待在一块的时候,苏解似乎总显得比平时活泼一些。她像一只轻鸟一样绕着这个中年羌人飞,比天依还积极地介绍这个院子里的一切。毕竟这里也是她的家——在她正式嫁给祁叔之前。
楼昫则是对自雨亭里的那架翻车有兴趣,而不对院中的风景:在他看来,院子里的这些池水草木无非是模仿外界而致的。自己去年一直在接近自然的地方住,出了院就是宽阔的上林苑,跟随骠骑将军征服险地时还饱览了河西一带异样的风景。府中院里的这套不出数亩的风光自也入不了他的法眼。院中唯有这个人工造成、天工又造不出来的翻车吸引他的眼球。在和天依聊了传动的原理后,乐正绫又向他介绍了另一种水车——车轮毂的放大版,筒车。这种筒车既可以拿来引水,又可以拿来做许多事情,譬如磨坊往时以来畜力或者人力,如果在近水处修磨坊的话,只要在磨坊外靠上游的地方挖一条沟渠,在那里设置闸门,等要工作的时候就挖开那个闸门,让水流冲击筒车,让筒车再带动转盘,转盘连着石磨,磨便会自行工作。只要这个传动的原理在,将水力换成风力、蒸汽力,都是一样的。
楼昫一边摸着翻车的轮子,一边向什正感叹说今日应该把齐伍正也叫来。不过反正日后常有时间,他早晚也会过来看到这副巨械的。
“对了,齐伍正最近有在学算学么?”天依问她。
“先生不在,他就从市上出大价钱买了几本书。好像都是什么算经。”楼昫挠挠头。
“那也挺好。不过这种算数光看书的话很费解,至少得延个师傅吧?”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楼昫摇摇头,“或许他也是有师傅的,没跟我们说。”
天依想了想。算学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太普遍,它作为往古的君子六艺之一,也是需要老师去教的。幸好齐渊已经升了公乘,还算是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内容。
以后哪天跟齐渊碰面的时候,得问问他,这番学业近来是怎么受的。自己也能了解一下汉代的数学教育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和阿绫张罗张罗拜访张夫人的事了。
祁晋师等人在府中玩了一天,当他们要各自打道回府的时候,祁晋师忽然向毋奴韦和天依们问道:
“老夫可以请苏解过去住几天么?”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苏解正站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
“什副,你……”楼昫感到有些压力。他虽然和苏解有约,但是这会还没有成婚,这会儿就带她进府里去的话……
“这是无所谓的,祁叔和苏解都是蛮夷,本来同教化不同的。”天依笑着跟他说,“没事。”
“我也想当蛮夷了。”楼昫开了个玩笑。
“苏解姑要走么?”小为桂咬着手指头问她。
“就去几天。”苏解摸摸他的小脑袋,“我们去去就来。”
“我也可以一块过去么?”
“不行哦,姑要和祁伯一块待几天。小孩子不好去。”毋奴韦将他抱起来。
为桂似乎明白了什么。母亲先前要同叔叔伯伯一块的时候,他也在部落的帐外,不能进去。大概姑姑和祁伯也是这样吧。
“那也好。反正小为桂有母亲照顾,院里还有我们一大家子人呢。”天依转向苏解,“什么时候回来?”
“这事说不准,可能两天可能四天。”祁晋师说,“初十前总要回来。”
“叔,不要玩得太狠了。”乐正绫向他迷之微笑。
“那肯定的。叔这身子骨,这一年来,好吃好喝的,还壮实的呢。”祁晋师拍拍自己的腰,“放心吧。”
苏解遂跟着祁晋师一块回他的马车上了。在府门口目送着这个异域的少女被羌人越拐越远,天依感觉几个塞人今后的生计也可以自己独当了。毋奴韦一家子只需要在祁叔的府上生活便可以无忧,或许还能在关中干出一番事来,像金日磾一样。
“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张夫人?”她对身边的阿绫说,“毕竟她邀请我们,我们不去总是不好。刚好现在还处于比较闲的时候,以后事情多起来就没法那么整了。”
“先写个信托人带过去吧。”乐正绫说,“毕竟是拜访一个从前素不相识,现在也不怎么熟识的人,得先同中尉丞沟通沟通,拿到他的准信我们才能去。”
“这种文体我们拿不准,还得先请教请教府上的人,看他们写这种文书应该怎么写,有什么讲究。”天依抱着臂,“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一天时间吧。走吧,我们现在就去问问执事。”
在府中执事的指导下,两个人完成了一封寄往中尉丞那边的文牍,并请仆役寄了出去。这会也差不多到晚上了。按往日的进度给晏柔教完晚课、教她读了一些简单的文章以后,二人躺在床上,开始遐想中尉丞夫人家里的样子。
“她前些天说是想让我们同她认识的一些人一块出去玩。”乐正绫侧身看着温黄的灯笼,“估计都是些世代做官的人,家族里面的女眷。和我们这种素人恐怕完全不一样。我们这一去,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
“阿绫在宴会上就闹笑话。那会她还冲着你笑呢。”天依摇摇头,“或许在她这样人的眼中,我们这些新贵蛮夷反倒能给平静的生活打上点浪花吧。”
在顺口提到“新贵”的时候,天依的心里忽然像被拨动了一根弦。曾几何时,她还为某个教员的一首“人民胜利今何在,满路新贵满目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