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上午,寒气凛洌。天依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被窝外已经寒凉之甚。她感到冬天真的是来了。从今天以后,她们得比平时更多添一件衣服,以抵御公元前121年末吹来的风。
自己到汉代以后经历的第一个冬天就没给自己带来过什么好事——除了能和阿绫极限重逢、绝处逢生以外。现在第二个冬天正在进入它最冷的时期,不知道在这个冬天自己和阿绫会干嘛。
在阿绫的联络和组织下,左内史的匈语培训班已经开起来了。楼昫等什士们已经在他的府中进行教学。自己和阿绫前时过去旁听了半天,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去年带的学生们有教会他们匈语基础的水平,不用自己亲自掺和。她们俩仍然属于被寄养在从骠侯府邸上的闲人。
除了匈语以外,河西还居住着大量的羌人,所以祁晋师本人也去带了一班吏士。自从他由一个浪荡的游侠拔擢为汉爵以后,他似乎就将任侠的生活抛到脑后了——毕竟行侠是一件竟日使自己陷于危险和贫穷的行为。他一朝做了这个爵,也不会再怀念从前的日子。
身旁的恋人翻了个身,继续今天的梦境,仿佛她要在床上将这一整天都过完。
“阿绫,我们今天不做啥么?”天依捅捅身边的人。
“能做啥呢?”乐正绫迷糊着,抱着枕头,“印刷的,府上的工匠专务;造纸,女工们也做了。什士们也差不多学成了。测日,申都尉在关山上。都让人做了。我感觉去年两年自己干的累活,都加在今天,就是感觉特别累,不想起来。就算今天有天大的事也起不来。”
“好吧。”天依笑了笑,又在榻上躺了会儿。确实,冬天来临之后,温暖的被窝不是想出就能出去的。不过她还不至于竟日懒在这丈尺之间,过了小半个小时,她起床洗漱穿衣,到院子里逛了逛。在出门之前,她向阿绫约定,一会将早饭端过来。
刚走出院门,她就听见两个扫洒的女仆在有一嘴没一嘴地搭话。
“听说了么?阿田,总算受不了了。”
“你说的是去年刚进来的那个还是前几年来的?”
“去年的那个。就是经常打老晏女儿的。”女仆说,“他向府上说了,请府里的主人为他主持休妻。”
“确实。害了那病,也难免不被出家的。”
天依的耳朵一下子敏感了起来。她装作站在远处看风的样子景,静静地听女仆们讨论这个好消息。看来田氏的耐心确实不出一个月就被磨完了,这完美地符合了天依对他的期待。
随后,天依从细舌的女仆们口中得知了这场家事审理的具体的时间——赵家的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午后小公子会有时间。他虽然还没有加冠,但是仆人们的事情他是可以代替他的父亲做主的。他的代理府务的权力来自从骠侯,从骠侯显然已经加冠许多年了。
在审理开始之前,自己和阿绫应该还可以做点筹备的事情。她决定等阿绫起来以后先同她一块去拜访一下田氏,跟他说说自己方的态度,为他的离婚打足底气。
大概到了天气不是那么凛冽的上午,乐正绫也歇足睡饱起了床。吃完朝食,洛天依把早上从下人那里探得的线索和自己今天的打算报予了她。乐正绫挠挠头,将衣服郑重地穿好,准备和恋人一块去田氏那里,跟他聊聊。趁小田做活休息的当间,她们来到了他居住的院里。
看到两个海国夫人过来了,这个男子连忙站起来向她们毕恭毕敬地敬礼——毕竟自己的妇人同她们关系紧密。他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就自己休妻的事情来的,她们对此持一个什么看法。
“小田,听说你向府上提出要休田柔?丈人知道了么?”
“他也知道了。”面对天依的询问,田氏有些怯场。
“他应允了么?”
“丈人最后是应允了。他还是理解小人的苦衷的。”田氏纯朴地说,“也不怪夫人,这怪病实在是太厉害了。就算生不出儿子,我还能再纳一个外妇便是;但夜半怪鸣,这就只能分居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天依赞同他的提法,“换作我们在小田的位置上,我们也会同小田一样的。唉,这种怪病确实折磨人。”
天依还适时地叹了一口气。田氏见同媳妇交好的两位夫人也这么通情达理,他对自己休妻成功的信心顿时提振了起来。倘若这件事两位夫人不答应,恐怕自己今日之事不会那么顺遂结束。
“不过辛苦了新妇。”田氏也适时向两人表达自己对患病的媳妇的关心,“她本来无咎,就因为害的一场病,现在这么……这从根底上也和我没有保护好她温凉有关啊。”
“现在说这个也晚了。”天依劝解他,“不必这么自责。她回了娘家,我们也会好好待她的,不会让她在府上太吃苦。就是你们分家了以后,我们当初送给她的一些随身的物事,比如说首饰、丝衣之类的,这些可能得让她带回娘家去。至于其他的赠予你家里的财物,你们夫妻一场,我们不会强求。”
天依提出了田氏和晏柔离婚的条件,就是他不能将所有的财产尽包给自己,得给晏柔留一部分——这是为了让她们的立场显得更真实一点,还是要站在晏柔的角度上争取一些离异后的福利。这样田氏不容易对她们所处的位置起疑心,怀疑她们是故意顺着自己说些什么,好像新妇被休对她们有好处一般。
田氏轻松地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