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想了想,道:
“你打算搬《马氏文通》的体系?”
“嗯,我尽量把那本书的内容记起来,能记一点是一点,不过会随宜做变化。”乐正绫说,“毕竟它是我们国内现代语法学的开山之作,而且面向的是古代汉语。对于汉代的语言学来说,重要的不是把理论介绍得多全面——这我也不会——而是给他们一些基本的认识,一些传统的种子。”
“我们就做播种的人?”
“完全可以。”乐正绫将军衣的腰带紧紧地结上,“四两拨千斤,太极的老艺能了。”
“就连太极拳也要在一两千年后才发明呢。”
两人这么说着,太阳又升高了一些。她们的教官——眉出进来请人了。
“今天起得挺早!”眉出先是向二人作揖,然后寒暄了一句。
“总不能让先生在外面等,耽误了您的时间。”天依向眉出轻轻欠身。雪后初霁,眉伍正感觉到心情舒爽,他简单地寒暄两句之后,遂带二人前往马厩,准备开始今日的课目。
“今天不会像昨日那样了吧?”乐正绫牵着马绳,问他。
“肯定的。”眉出看着冬天的碧空,“天气如此的好。”
“不,我们说的是训练……”
“嗯,是。”这位青衣伍长轻描淡写地说,“本来想今天会简单地教在马上做一些动作,比如砍杀、刺击之类的。但是你们的幕中考虑到你们第一次长途骑行,今天可能不太适合,所以移到了明天。所以今日没有什么有难度的课目,主要是温习,再就是习惯骑马后产生的酸乏感。”
“那真是太好了。”乐正绫说,“眉伍长,您能向司马申请,下午给我们什一个休息的时间么?”
“你们需要干什么?”
“做一些通书什本来应该做的事。”
“这个……”眉出虽然并不知道这个什建立起来具体是干啥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向旁边的伍兵下了个命令,让他去幕中传报去。
“你在司马面前比我要容易说话。”眉出看着乐正绫,“本来你直接去找司马,就是可以的。”
几人将马匹牵至昆明池畔的草场上。乐正绫比较艰难地踏上绳制马镫,骑上马,而天依则要吃力很多。
“我一看你们这样,我就想起之前也带过一个武官家里的姑娘。”眉出笑着说,“当时天子会猎,她也随行,想踏上马,不得。最后还是我几个人把她扶上去的。”
“需要习惯。”天依在爬到马背上坐直以后,说了这样一番话。眉伍正轻轻地催马,几匹人马都向坡下走去。受马背颠簸的刺激,天依感到自己的后腰又开始吃痛了。
“既然你们下午有事,今天在马上的时间不会很多,我们也不会太远离这个场地。”眉出道,“你们就在马背上适应适应,就行。”
那名传令的伍兵并没有让众人等很久。待日头过了中午,草场上通书什的训练马队便收了队。士兵们重新聚集到通书什的陶院下面,按伍属排成两排坐着,幕中的军士搬来了大家熟悉的木板。
“什正又要课新的内容了。”
有士兵坐着说道。
“嗯。等一下——昨天都那样了,你们还能坐在地上?”乐正绫突然发现了什么,“这疼不疼?”
楼昫憋了好久,最后向她说了一个字:
“疼。”
乐正绫自己试了试,发现这样会弯曲到脊椎,痛感极大。
“谁让你们坐的!快站起来。”
士兵们纷纷支着地面站起。乐正绫开始向他们讲授基本的语法——首先她向楼昫们明确了日常生活中会遇到的一些语义上的概念,比如指一个事物,指一个人,指做一件事的行为,等等。随后,她以这些例子为基点,展开了语义的概念。随后,她又将范围扩大到语法、语义、语用这三个不同范围的概念,以及它们之间的区别。她在黑板上画了一张表格,在第一排分别写下词类(语法)、语义和语用,而在之后的横行上填下名词、动词、形容词,事物、动作、性质和指称、修饰、述谓这三排概念。
结果,士兵们看着这个表格迷茫了。事物和名词他们还稍微熟悉一点,但是指称、修饰、语用、述谓、性质这些术语,一股脑地展现在大家面前,基本上没人看得懂。
乐正绫看着院中迷茫的众人,叉了会腰,又看了看木板,轻轻地叹了一声气。看来自己今天还是操之过急,说是要讲《马氏文通》,但是自己还是把20世纪后半叶以后,牵涉到功能语言学等的内容过早地说了出来。在正式开始讲授语法之前,得把这些概念得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间慢条斯理地,一条一条地给大家厘清。
下午授课的效果并不是很好。乐正绫有好几日未课士卒,自己也感觉讲课的时候有些生疏,而士兵们也是几日未学,光顾着在马上逞英雄,一下面临那么多新知识,也发了怵。楼昫原本以为在受完了通书以后,自己的学问已经大为进展,没想到今日下午的课又往他头上打了一棒。他看着那堆从未见过的术语,又看了看一筹莫展的什正,大大地发了愁。陌生的词汇仿佛在他面前筑起了一道高墙,或许比塞上的壁垒还高,海国人站在高墙的雉堞上,尽情地嘲笑自己的智识粗糙。
“哎,算了。”乐正绫把墨笔搁到一边,“这件事情也是一个教训,我还是太心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