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婆娑的两姐妹一边听着这个相识不过半月的姐姐对她们许的承诺,一边点头感谢。除了这条路以外,她们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那什正就还是把她们带回去?”楼昫问道。
“嗯。这两日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我就继续忙识字摊。有空再来做客,或者和弟兄们一块喝个酒。”
天依遂领着两姐妹走回车上,将她们带回从骠侯府。十一月中旬以来之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在十一月廿六日。
腊月即将来临,但据府中的消息,测日都尉的车驾还未返回长安,或许还得等个一两天,她们才能进未央宫评测他们这半年测日的成果。两人只能按照赵破奴的命令,在府中歇息下来,哪儿也不准去——毫无疑问,他也已经听说了近日的事变。天依本来就曾经因为疏忽在洛阳城内被人砍过,现在逢了流言骤起的时期,无论如何他不能放任两位对朝廷有重要贡献的姑娘再自由地出去了。
这也是一条好的信息——至少听说这件事的人都未曾将这些事的主谋同她们联系起来,而是立即通知她们避难,不要随便出门。这就能说明二人的嫌疑正处于一个最低点。
趁着这段忙里偷闲的空当,两个人在府中休息,便可以思索一下明年要展开的最关键的一个尝试:
合作社问题。
社这个称呼在这个时代还不遥远。原始血缘公社组织下的农业生产甚至在中世纪的英国还存在,而公元前的汉地,这种村社也仍然在一些地区保持着。不过小农经济已经席卷了大部分地方,随之而来的自耕农的春天也没有持续多久,土地兼并的问题便在几十年前浮现。这个社会问题颇带有一种未富先老的残念。
无论是以勤劳致富崛起的地主,还是以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裙带关系崛起的地主,只要他们崛起,他们就成为大土地所有者,比自耕农拥有更多的资源。自耕农要面对大土地所有者的侵凌,依赖朝廷是不行的——朝廷虽然兵粮都由中农所出,在利益上同土地兼并存在对立,但是公元前自上而下的官僚体制并无能力抑制土地兼并,反倒是这个集团中的许多人就是大土地所有者。可农民倘若不依赖朝廷,只依赖自己的力量,寄希望于家庭的奋斗,迟早也是要完蛋的。
可以说,农民的唯一一条出路就是组织起来,将一个个零散的家庭组合成一个大土地所有者。每个家庭仍然保有自己的权利,为朝廷承担一定的义务,但是在对抗兼并和垄断时,他们就联合起来,利用他们的资源反对。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够以一个单位的形式进入农业市场,完成大地主才可以做到的一些事情,譬如向耕作制度和肥料、农具、灌溉投资,改善农业结构,提高产量。在这个基本单位上,合作社同村社的区别便一目了然。
虽然合作社有这种种好处,但它在历史上具有一个前提条件:必须先完成土地革命。在大部分人是贫农,少部分是中农的地区,要办合作社,难度比较大,一方面是有土地的许多人不会答应,另一方面是能够整合的农业资源少,譬如贫农掌握的土地少。富农和地主则是断不可能入社,将自己的土地分给穷鬼们的,除非有人良心发现,想做慈善。
她们或许能找到一块中农较多的地方,建立一个模范的合作社,但是若要在贫农遍布的地方施行,就离不开土地革命。所有重新分配土地的尝试都不可能一时兴起,光靠她们两个人也无法做到,倘若自下而上地发动,只能遭遇朝廷镇压。除非她们说服朝廷在土地兼并还未抵达一个临界点时兴起土地改革,用朝廷的力量把新兴的地主端掉。但是这条道路也是荆棘丛生,辩论的结果难以言明。辩论一旦失败,她们再想自下而上地去做一些事情,就能轻松地为朝廷监视和侦察。
在没有能力解决重新分配土地的问题,为合作社提供良好土壤前,二人只能先试着联络某地的农民,劝说他们建立一个新的合作社,在那里同时实验合作经济和农牧轮作。就算这个社同从骠侯府里的造纸坊一样只是一个模范社,只能起到花瓶的作用,它至少能给这个时代全天下想解决这一问题的人提供一个可供选择的方案。
——第二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