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为沉闷的冬季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虽然天依和阿绫今冬想的许多事都在一个悬而未决的状态,但她们秋天做的事已经有了确定的结果。不过在兴奋之余,她们还被从骠侯提醒,本次入宫,不仅是他、大农令、太史令、骠骑将军会到,今上也或许会亲临现场,亲自查看这次测日的成果,听她们对宇宙模型的报告。现在正是几种宇宙模型互相攻讦,没有定论的时期,这个模型可以被采为一说,不过她们在礼仪上得多加注意,不要僭越。
这让两人难免紧张。明日入了宫,她们必须在皇帝面前谨言慎行,毕恭毕敬,要不然,恐怕有砍脑袋的风险。
第二天,冬雪还未完全消融,仍然在郊野上有一些残迹。八月份参与关中地区经纬度测绘的通书什在霸陵西门外组成车队,整整齐齐地排好,准备发往长安。打首的是从骠侯本人,他今日特别有兴,当乐正绫和天依乘着车抵达集合地时,他屏退了缪叔,亲自请两个海国夫人坐上他的车,以示二人对他的重要性——在汉代,男性和女性同乘一车并不需要避讳什么,只是显示近密的关系。
“虽说不要僭越,但今天你们在殿上也不必过分拘谨,有老夫和骠骑将军在呢。”赵破奴坐在她们俩中间,“你们虽然是区区的公乘夫人,整个长安内外不知道有多少公乘夫人,但你二人可是这帮人中最显赫的两个。何况今上早就知道你们来自异国,就算在礼节上犯了点小毛病,他也能宽仁过去。”
“今上真是圣德。”乐正绫向长安的方向躬身拱手。
“都到了么?”赵破奴向后面的车队确认了人数,“出发。”
大队人马在城门外围观众人的目视下驰赴长安。
“宫中已经绘制出图了否?”在路上,阿绫向从骠侯打听。
“什么图?关内的地图?不是早在九月就绘成了么?”赵破奴捋着胡须。
“并不是地图,而是写太阳直射点的图。有一个横轴,有一个纵轴,横轴上标上从秋分到冬至的每一天,纵轴标上太阳直射点所在的纬度,这样太阳直射点是怎么移动的,在图上就很清楚了。”
“这个图么?”赵破奴想了想,“老夫未听说过。已经有数了,还需要绘图么?”
“这个绘图更能直接表现一些问题。”乐正绫道,“倘若宫中没有绘出,我们到时候入宫以后再画。”
“那就是让今上等你们画图了,这样不妥。”
“我们可以画得简略一点,用数字在上面套,即可以了。”
“那还行。”
霸陵距离长安的距离并不遥远,快车加鞭,不出一个小时,众人就抵达了未央宫的宫门门口,一行人走进阔别已久的天禄阁。皇帝会在阁中最大的堂室面见他们。
来到堂中,皇帝还未至,不过大农令郑当时和太史令司轮芯托髁耍大家各就各位。除此以外还有刚从草原上下来的测日的吏士们和都尉申全。
“申都尉!”乐正绫向他问安,“三月不见,都尉真是瘦了。”
“奉王命做事,有何瘦不瘦的道理。”申都尉很恭敬,“骠骑将军和从骠侯,还有两位夫人去岁在河西出生入死,比起这个,敝尉实在算不得什么。”
“这些吏士,出去之前,还个个白胖,现在是瘦削很多了,也黑得多啦。回来好好安顿安顿吧。”赵破奴向他笑道。
“谢君侯关爱。”
“乐正什正、洛什副。”正当两位什官跟着从骠侯和测日都尉寒暄时,又一个熟悉的青年男声响起来。
原来是司马迁,他也跟随着父亲入了阁中。
“司马郎中!”乐正绫连忙向他行揖。
“今日特来旁闻你们在陈仓的成绩。”还在做郎中的司马迁还了礼——他们现在的地位差别不大。
“只是雕虫小技,不入堂室。”
“什长上回同小子的对谈,小子还在琢磨呢。”司马子长开怀道,“可惜霸陵路远,平时没什么机会听闻你们海国的更多学问。”
“今年我们会出一些书册介绍介绍,或许明年或者后年能印出来流布。我们会送郎中一份,郎中得了书,便知晓了。”乐正绫向他说。
“好,届时一定拜读。”史迁得了这个约定。
不一会儿,霍去病也抵达了阁中,紧接着进入的就是汉武帝的前导。天依连忙和她的恋人把头低了下来。
皇帝被宫女和寺人簇拥着,一进入宫中,三十多位臣属便齐刷刷地下跪礼拜,将头几乎埋入席中。天依闻到的是一股浓郁的竹子气味。
汉地、楚越之地和河西的皇帝在席上安安稳稳坐定,华贵的衣服被侍女们整理得气派妥帖,他才托立于阶下的侍者传话,表示人们可以起来,正常地谈事。
“谢陛下。”人们众口同声,从席上坐起来。两个海国人虽然起了身,但仍然不敢抬头望向君主的方向。
“今天是申都尉在陈仓上测日回京的吉日,”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用一种典雅古老的腔调训令道,“测得的日数也尽归阁藏。朕召大农令、太史公、骠骑将军、从骠侯、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