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寻找理想的有开办合作社希望的地方,在回府之后,两人马不停蹄地乘上车,趁腊月初期的闲暇满在左内史的辖区满目考察去。最主要考察的是高姓氏族周边的地方——那边的人能够看到或者听说到新政策和新生产方式,而且这种新生产方式是富人们都在做的,周边居住的居民对此法有盼头、有信心的就能多一些。
不过构建合作社时还需要面临一个问题,就是社员土地的边界问题。合作社原则上是要根据居民的自愿原则自由组织的,而将土地联结成适宜轮作畜牧的大土地的需求又要求相邻的小农联合起来入社,然而这种边界地域自古以来就是矛盾最容易激发的地方——尼罗河和两河流域最早的几何学就是由官吏丈量土地、划分土地的需要而形成的。由于土地边界划定而引发的矛盾和直接的流血冲突,历史上也屡见不鲜。故两个人主要寻找的就是土地边界矛盾和农户之间的矛盾不尖锐、有相当一部分人眼馋富农和地主改革生产的财力,想要谋发展的地方。
就算仅有这两条标准,符合该标准的地方也不容易找。从腊月初二到腊月初五,两个人跑了一圈,仍然没有任何线索。期间从骠侯还召集通书什吃了顿饭,席间向他们下了响应海国夫人出资办贷的任务。
什士们对此不太抗拒——他们领到赏金以后确实没有太多想法,光是用在吃喝玩乐上。但是最初的几万钱砸进去以后,享乐也享足了,不知道怎么花。这次使君出主意让他们放贷,恰好正中他们的下怀——从骠侯公开允许他们将一部分资金拿出来钱生钱。何存和夷邕就率先答应把他们的存钱提出来放给“需要的人”。
信贷方面比较顺畅的进展使两人更加焦头烂额。第一批二十分利的贷款已经要放出去增殖了,但她们连合作社的选址都没有落实。两人只能硬着头皮在寒冬里到处探问普查,和各地的农民聊天去。
一直到腊月初七,在高姓氏族聚居区的东北部,一处比较接近高陵城的地方,乐正绫从路人那边闻知,城西南二十里路的地方有个村子,该村的人很奇怪,那边土地也不荒芜,也有沟渠,没有什么破产的穷人,但也没有什么巨富。不过村里近年的日子也逐渐不好过了,村人看着南边富豪绅士们兴起的大产业,眼馋也眼馋,担忧也担忧,反正是一筹莫展。
“多谢老乡!”
她问了那村庄的名号、前往的路径以后,就匆匆向那路人道谢,和天依一块驰往那村里去。
光在村外“望气”的时候,两人察觉到那路人的所言不虚,从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来讲,这确实是一个尚未濒临破败的、尚保有一点田园牧歌风气的农村。所有现象从村外田中的土地、碎石路,以及各家各户风貌相近的住宅可以看出来——大部分是茅舍,但是茅舍中没有特别破败的。也有一些瓦屋。陶瓦在汉代正在进入千家百巷,虽然一直到清末都仍然有大量的茅屋存在。
不过这种面貌已经充分展示出该村比较均富的特征了。每个时代对衡量中等收入都有不同的标准,像天依的老家,那边解放以后,经过土地改革,大家均等地分了地,每家每户都在村里盖了间气派大方的青瓦院子。虽然现代生活还没有吹进村里,村中仍然过着一种传统的小农生活,但是这种情况已经达到了小农经济的最理想形态:基本人人都是中农。
二人舍车进入村中,院舍之间悄静无人,大家都躲在家中辟寒。她们于是最先去面谒了村中最长的一户长老。
那位长老虽然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首领,但他家里也没有富贵之相,同村里其他门户类似。长老先请贵客坐了坐,随后温了壶酒给她们喝。
“敬谢长老款待!”两人向他拜言。
“不知道两位夫人顶风冒寒来这区区村里,是有何事?”长老有些拘谨地问她们。
“长老,这村里都是长老族中的人么?”天依先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今天是她来同人交谈。
“有两族,我们姓杨,他们姓温。我们族大一点,他们族是迁来的,小一点。不过土地是他们开的荒,我们也管不到什么,亦无什么相犯的地方。大家都能过成日子。”
“近年也是么?”
“近年也过得去。”长老虽然口上这么说,但是神情有些不轻松。
“是过得去,还是有一些隐患?”天依捕捉到了他的这分表情,继续问了问。
“这……”他仍是有些局促。
“这几十年,不说咱们这里,别个地方兼并是越来越厉害。那些富人到处买田,农民卖了田,就要么佣耕,要么游食,欠那么多债。咱们这里不知道有没有?”
“还没有。”长老摇摇头,“不过最近各家过得越来越紧巴,老夫倒是经常听说。可有什么用呢?时世就是这个时世。”
这个口风颇有点像《村小的孩子》中,湖南偏远山区的村人面对打工和上学的分歧时对时代的表白:你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