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依花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向楼昫大体地说了她整理出来的汉代汉语音系的拉丁化方案。她从基础方言的采定入手,提出这套方案主要记录的是时下流行范围相对最广的洛下方言。她大致为这套音系安排了六个元音符号,就是通书什在一开始的时候,边踏步边学习的i、e、a和、o、u。
显然,元音符号里面比起26拉丁字母来说,多了一个在它范围外的。显然天依并不打算在这方面上谨守拉丁化方案在26字母内的规矩,毕竟它的大潮可能在两千年后才会传达到东方。
随后,楼昫又向天依询问了辅音的归纳结果。天依并不打算将结果直接地告诉他,而是让他自己去按照之前教的音位归纳的方法去做。
“天色也迟了,你可以把这个作为你今明两天的作业,试着自己完成。之后,再来和我的方案进行比较,看看我们各有什么长处和短处。”天依向楼昫说,“在你回去之前,我还是要同你强调一下,我们归纳完成以后,它是音位文字,但是音位文字比起汉字来说,在识字上并不具有更多的优越性——也就是乐正什正刚才提出的,它还需要更多的条件来辅助它。若是没有这些条件,那么就算现在在使用音位文字的大秦,识字的人也是特别少的。”
“是么……”楼昫说,“可是它在记录我们说的话上有如此大的方便……我们只要看着它就能读出来……”
“归根结底,学习识字的难度和成本并没有太大的提高。比如说,我举两个条件:纯粹描写音位的文字,只有在进入活字印刷,以及我们所以书写的载体大量增加的时候才有很大的效果。比如,至少纸张,平民百姓都用得起;然后一部著作,可以很快地印上纸,并且那个模具可以印几百次,那这部著作就有几百本出去了。”
“印刷是什么?”楼昫问她。
“你如果对它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之后再交流。现在太阳都落山了,大家都吃饭了,你还是先回去把你的方案整理整理吧。”天依笑着同小楼说。
“好吧……”
楼昫寻带着一肚子的问题,再次拜别两位什官,一步步地走回他的驻地去。他的神情似乎特别恍惚,以至于当他走出家奴营的时候,他差点和几个巡逻的士兵撞了个满怀。他连忙向他们哈腰赔笑。
看着他的身影折了一个弯消失在门口,天依和乐正绫还未发表什么评论,一阵粟米的香味便传入了她们的鼻孔。紧接着,张嫂便呼她们来吃饭了。她们遂回屋解下甲帻,去同火伴们吃晚饭去。
“哎,没办法。”天依看着小米粥中漂浮的腌豆角,“我感觉小楼是真的生错了时代。我们就算给他拉丁化,也给他不了活字印刷和造纸行业。”
“他的理想非常遥远,”乐正绫说,“有两千年那么远。”
“阿绫……”天依小吮了一口滚烫的粥面,突然开口向她道,“你说,我们如果哪天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他志不在此。”乐正绫摇头,“我们那边不是汉地,就算他发现我们世界的地理结构几乎就是和汉地重合的,那也不是他的汉地。”
天依沉默了下来。
“何况,就算来到了我们那个地方,他也会发现,这个社会一样存在层级结构。”乐正绫轻笑一声,“就像一个法国的左翼学者来到我们的‘海国’,会发现……”
“确实。”
“何况小楼只是对理想国的实际存在有一定程度的幻想而已。”乐正绫说,“他并不是一个有充分理论的坚定的战士,而更像一个信徒。他到了我们那儿,受到的冲击会比我刚才提到的那种情况还大。到那时,情况对他来说就比较危险了。他可能会接受现实,‘堕落’,成为一个层级结构的天然合法性的拥趸——毕竟别看他的言语有些激进,他在传统价值观的引导下,对大部分社会秩序建立合法性的方式还是通过与‘自然’或者说他们认知的一些‘规律’的对应而来达成的。”
“或许是吧……”
“何况,”乐正绫轻叹,“你说的这个情况,归根结底只是一种假设而已。我们根本找不到可以回去的方式。”
“或许,我们可以在青海,或者洛河的旁边——我们穿越过来的地方试一试?”天依问她。
“我不知道。就我们到达的地点的分布来看,我们的时空与现在脚踏的这片土地,似乎并不存在一个对应得上的通道。而且如果对应得上,”乐正绫理了理她的发丝,“那除了我们以外,肯定在这半年间也已经有其他人通过可能的通道到达了这个时空,绝对不止我们两人的。同理,经由通道过去的公元前居民,应该也会有。但是我现在还没听说过在这片土地上有其他现代的存在。”
“或许我们是被选择的么?”天依蹙眉,“可是那个可能的力量为什么要选择我们……”
“我们还是先不要谈论这个话题了。既然现在无有回去的手段,也无有回到原点的能力,那就只能在这个时代且行且歌吧。”乐正绫苦笑道,“毕竟,我们在这里,就目前来说的境遇不差,也还算是大有可为的。”
“嗯……”
天依非常乖巧地停止了这个话题。她知道,这个话题持续下去,并不会有什么结果。就算自己的想法确实成立,那她们也应该先在这个时代挣得回到那个地方的机会。就目前来说,最好的方式还是在赵司马的军幕中继续干活,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