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将近二十分钟,在许多军队掉队的情况下,通书什的小伙子们也爬上了分水岭山脊的顶部。赵破奴将自己的所部停住,自己站在马上,沿着这条流向北边的水系所组成的山谷,极目远眺。乐正绫和祁晋师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薄暮下北方冥冥的远景,一阵谷风从山口吹上来,一阵冷意袭击了众人。
“我们已经完全进入了匈奴的地界,”赵破奴对他们说,“看不到一点人烟,一点耕地,一点村庄。全都是莽原,极目之处是草地。太适合匈奴人放牧了。”
“是。”乐正绫说,“如果让我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时刻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所幸,我们还和大部队在一起。”
“经过下午的前进,有掉队的,”赵破奴向身后来时的谷地看了看,“今天他们掉队我不担心,今晚可以补上来。我们现在几乎站在安全与危险的分水岭上,我们以南就是朝廷,以北就是敌人。等到我们再向北,任何一个人,一个伍,一个什,掉队了,那他们可就糟了。在这点上,你们什和闵升的百人队似乎做得不错,能够跟进。”
“我们是跟着将军一块走的,不能不硬着头皮前进。”
“不错。”赵破奴赞许道,“明天的事,我现在跟你说一下。我们明天很有可能要同一支匈奴军队正式地交战,你知道你们应该在什么地方么?”
乐正绫向赵司马摇摇头,表示愿意听赵破奴的吩咐。
“如果这股军队强顽,我们必有一战的话,战场基本上是在草原上。到时候,骠骑将军会率领着大军的前锋直接冲击,他会和骑士们在一起——这样他才能指挥他们的行动。他率领的前锋大约会有两千人左右。而各有两千人,会在两翼迂回。其他的人,我们投入得再多,对于战场形势也没有什么益处,主力基本上不动,守卫辎重和后勤。所以明天,你们和你们的卫队,就待在四千多主力中间,如果匈奴人还有余兵来袭扰你们的话,你们就逃,让其他部队帮助你们处理。明天的战斗,通书什不许伤一个人。”
“唯。”
乐正绫沉静地向赵司马回报。
“你是个海国来的女子,到现在为止,虽然参加过几场小战斗,但是大战你应该还未参与过。明天,你们什的命运就要掌握在你的手上,你现在有什么心情么?”赵破奴问她。
“没有什么心情。”乐正绫摇摇头,“或许应该会有的,但是现在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该来的总会来的吧,在外面的时候,不要想这么多。”
“你这人真是有意思,与我比较熟悉的洛,光在我府上,每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便哭哭啼啼的——当然,有时候也没有。你却跟她像完全两个人似的。”
“每个人面对这种大事,总会有自己的纾解的方式。我作为一什的主官,如果在这群十七岁的小后生面前表现得比他们还弱,我们什明天就没了主心骨了。我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柔下来,但是当我还是他们的什官和先生的时候,我不允许我这样做。我不允许我带的人一个一个地在这绝境中萎靡地倒下去。”
赵破奴听到此言,大笑起来。
“奇女子,好像你比筠儿更像我的女儿一点。……兴许是从前抱错啦。”
乐正绫一时不敢接赵破奴的话。她沉默了下来,继续看着源源不断地从背后骑上来,前往山口下面扎营的精锐汉军们。历史的车轮终于把自己和天依推到了真正的河西之战中,不知道明天以后,在充满敌意的广袤草原上,她们和通书什能否像原来的历史中,汉武帝诏书里面写的那样,全甲而还。
——第四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