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火光下,通书什跟随赵司马的车骑,在一片混乱当中,抵达了卢胡王主部的中心。在那里有一顶装饰良好的帐篷,光从毡帐的装饰上来看,卢胡王与焉支山南的三个小王国相比,似乎他们统治者的物质条件更为好一点。就算率领部落主力撤退,在夜晚休息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张起华丽的帐篷。当然,或许平时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卢胡王并不会将其张起来。这顶帐篷或许是为了侍奉难中的匈奴王子而设立的。
有藏匿在暗处的匈奴兵试图冲出来袭击赵司马和通书什,但是闵升手下的骑士一戟,便将刚出现在阴影中的敌人挑翻了。那个男子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胸膛中流出来,融化了旁边的血。在那一瞬间,天依想到了描写苏德战场惨状的《雪白血红》。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逐渐由生存转向死亡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天依感到自己浑身的肢体一时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部队来到卢胡王部那顶华丽的帐篷前。首先走进帐篷的是赵司马,其次是其他尉官、乐正绫等人。当天依进入帐篷的时候,她首先看到的是帐篷右侧一个被布盖上的长条状的人形物体。她不敢问这是什么,只能尽量将视线避开它,转向帐篷的中间。
“句犁湖呢?”赵破奴用匈奴语问帐中的那位国王。
卢胡王一言不发。他从帐篷中坐起来,向他们冷哼一声,随后开始詈骂。乐正绫已粗通匈奴语,她能听出来词汇中不乏卑鄙、突然、准备等字眼。
看起来焉支山以北的王国,与匈奴政权的关系更紧密一些。在今天的夜袭后,卢胡王似乎并没有表现得跟之前的几个汗王一样,只是做了下形式便立马向骠骑军屈服。至少他还摆开阵势,向汉将们骂了一场。
“你也想像那个相国一样?”霍去病用他个人的配剑指着帐篷角落的那具尸体,“如果你想和他们那样顽固凶悍,我们就成全你。”
卢胡王气喘吁吁,看着躺在帐篷一角的相国。面对炬光照下骠骑将军锋利的剑刃,他半晌未说话,看起来正做着艰难的心理斗争。
“说吧,单于子在哪儿。”
赵破奴复问他。在再三的逼问下,卢胡王只说了一句:
“你们不会找到王子的。”
“他在这个部中,还是被你们分到其他地方去了?”
卢胡王不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哈哈地狂笑起来,但旋即又收住声,一脸严肃。他的几个妃子穿着毛皮衣,在众军面前瑟瑟发抖。
“如果你不向我们屈服,你的这几个妻子就将成为你儿子的妇人,你在这里的族人也难保安全。”赵破奴以此来威胁他,“我们有一万之众,每人一刀,你们这部中便没有了人。”
参与袭击的汉军自然只有千五百人。不过卢胡王部的抵抗已经彻底瓦解了,就部落中现存的活人和尸体的数目来看,应该有四位数的部落民在风雪中四散逃了出去。
“你们就算碾碎这里,也没法消灭我的部落!我的儿子和王子正率领着我的两千人退回休屠王处。他会成为新的卢胡王,到时候,他们会和右部的其他人集中起来,把你们埋葬在焉支山下!”
卢胡王嘶声叫喊道。赵破奴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照原样地将这番话翻译给霍去病。随后,双方沉默了一会,帐篷内只有卢胡王的几个妃子低声抽噎的声音。
“你们出帐去。”霍去病转向正在记录卢胡王口语的通书什,“你们的任务完成了。”
齐渊、楼昫等人抬起头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乐正绫和几个军尉将他们送出帐篷,抵达帐外的营中。此时,营帐里面已经到处都是火把,四下里一团死寂。
又过了一会儿,从帐篷里传出几名男女或低或高的尖叫,以及铁器与肉身碰撞摩擦的声音。听到这个象征着不祥的动静,乐正绫双眉紧蹙,紧紧地咬着口唇。未几,霍去病、赵破奴和众军尉从营帐里走了出来。
“我们撤军,把这个部落留给他们的遗民和剩下的祭司处置。”赵破奴对乐正绫和闵升说,“我们不可能真的把这一部的人都赶尽杀绝。当然,牛羊得赶走。”
乐正绫感到她在当下的语言能力是一片空白。她只能答出一声“唯”,随后率领着通书什的众人跟随着卫队,以及参与袭击的骑兵们撤出这片被夜袭糟蹋成人间地狱的土地。
战斗结束后,众军清点了一下人数。总的死者为七十二人,其中包括一名什长。其中许多士兵的腹背上确有汉戟的创痕。但是就算骠骑军的夜袭效果不好,这个数量也已远远少于他们对卢胡王部的冲击以及制造的混乱所造成的部落的伤亡。大家熄灭火把,回到雪原上行军时,天依的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一片幻灯片的幕布,而在那上面放映的全是她进入部落时目睹的惨况,以及被放置在车上的伤兵。
自骠骑军从临洮出军以来,经过了大小数十个提供向导的小部落,和抚了两个小王国,“辎重人众慑慴者弗取”,而又通过小规模的讨伐战屈服了另外两个小王国,迫使他们提供军事情报和牛羊水食。真正像风暴一样发起碾碎一个部落的残酷进攻,这还是第一次。如果卢胡王没有与匈奴右部政权的密切关系,近日也没有接待单于的王子,恐怕他的部落会同之前的几个王国一样,不会遭遇如此残酷的命运。而双方的胡汉士兵、无辜的人众,也能够免于大量的伤亡。
如果让自己做一个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