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县太爷言语间流露出的赞成之意,六伯喜上眉梢,他之所以敢来大堂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李青悠可吓得不轻,来衙门本是寻求助力,可不是为对方填筹码的,忙向上扣头,把六伯正是李氏兄弟亲爹的事说了一遍。
“李家人如狼似虎,李家更是龙潭虎穴,民女一届孤女实不敢以身涉嫌。”李青悠字字珠玑,不留半点情面,“说是同族之谊实在可笑,不过是民女怀璧其罪罢了,若非为了爹娘留下的家产,李家又怎会记得民女?”
六伯脸上青红交替,纵然事实便是如此,可被人如此直白说出来,且还是当着县太爷的面,一张老脸上也挂不住。
“胡说八道……”六伯想要辩驳,却被县太爷抬手制止。
沉吟了下,看着李青悠点点头,这丫头事儿是多了点,却是个脑子清楚的,且她说的也都是事实。
“你一届孤女单门立户实属不易,便是你不愿前往他家,李家族人众多,不知你可有相熟的,若那家愿容你一席之地也并无不可。”县太爷也很是同情李青悠,哪怕他不喜这个多事的女子。
且一女子独身居住总不是个事,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她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
未免日后生事,给她安排个稳妥的人家再好不过了。
“民女没有相熟的人,也不愿寄人篱下,还望大人成全。”李青悠再次扣头。
县太爷眉头皱的紧紧的,正欲再说,一旁的六伯冷哼了声,“寄人篱下也好过败坏门风,你一孤身女子万一做出点有辱李家门楣的事,可不要连累我李氏满门丢人?”
事到如今他也不指望李青悠能跟他回去了,但她手里的家产也别想独吞,便是不能归他,也得归回李氏族里。
六伯这话说的十分难听。
李青悠自来也不是能吃亏的主儿,当下反击回去,“李家的门风还轮不到我来败坏,前些日子听说山里屯的齐寡妇怀孕,六婶去大闹了一场,害的人家寡妇舍业的没了孩子,这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氏父子一脉相承,六伯别看今年五十出头了,可一点也不是个安分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跟山里屯的齐寡妇勾搭上了,还珠胎暗结。
六婶也是个泼辣的,要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李大秃子媳妇是随了婆婆。
前两个月六婶领着儿媳妇和侄媳妇直接跑到齐寡妇家,把人家好一顿捶,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的,后来六伯花了不少银子才摆平。
当时李老汉听说了还气的不轻,直说他这个堂兄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经的。
六伯被揭了老底,脸上青红交错,恨的牙根直痒痒,正欲反击回去,县太爷拍响了惊堂木。
“公堂之上休要胡言乱语。”县太爷没好气的睨了李青悠一眼,见堂下两人不敢言语,才继续道:“只你一女子独身居住总归不妥,若无人照拂一二恐日后难免生出事端来……”
说话间,堂下站出一人,到李青悠跟前跪下,“大人,卑职与李家妹子乃近邻,昔日李老伯和伯母与卑职爹娘相交甚笃,卑职一家可以照拂一二。”
李青悠一愣,听着熟悉的声音扭过头,惊愕的看着身旁跪着的健壮少年,这不是张铁牛吗,年前他出去办差,没想到今日回来了。
还回来的这么是时候。
熟人相见分外亲近,却又碍于场合不对,李青悠一肚子的话只能忍着。
县太爷看着目不斜视以头杵地的张铁牛,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张铁牛的爹张大原本是衙门里的捕快,一年多以前县里配合朝廷派来的兵马上山剿匪,张大一马当先带着人抄小路上山。
山匪强悍,张大伤重断了腿,从此再不能在衙门里当差。
张大这算是因公而残,朝廷里给的补偿也是杯水车薪,他念及张家不易,便让他十五岁的儿子顶替了父职。
再看看堂下这两人年貌相当,若是能成其眷侣也是美事一桩,当下便允了。
“大人……”六伯还想再说什么,县太爷早已经退到二堂,有衙役过来将他轰出衙门外。
相较于六伯的狼狈,李青悠是又惊又喜,这等于从今往后她不用再惧怕李家了,毕竟家法再大还能打过国法去?
“铁牛哥。”李青悠连着喊了张铁牛好几声他都没应,还以为他没听到,紧跑了几步放大声音来到他身后,“你怎么了?”
看张铁牛满身的尘土,脸上带着疲惫,还以为他是办差累着了。
“差事不好办?”不然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连年都没在家过。
张铁牛目光闪烁看向别处,嗯了声算是回答。
李青悠只当他是累了,让他赶紧回家休息,以往办差回来都是要休息个三五天的,这次估计也不例外。
“没,没事,衙门里还有点事,我晚点再回。”张铁牛支支吾吾的,眼睛四处看,就是不看她。
李青悠闹不清楚他怎么回事,心里又惦记着阿弟,点点头,“那你也别太累着了,叔婶在家里还惦记着你呢,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又跟两个相熟的衙役打了招呼,这还是借了张铁牛的光,和他关系好的几个人她也算熟悉。
只是跟他们道别的时候,平时见了她都要说两句话的人这会面露不屑,哼了声走了。
李青悠,“……”
这是几个意思?
张铁牛看着李青悠的背影,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一跺脚进了旁边的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