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就比往常用功一百倍,也冷漠了一百倍。他对那个娃娃的态度谁都摸不清,就知道他夜晚搂着睡觉,白天如同死敌。老夫人亲自下令,谁都不许提“白衣”两个字,看到娃娃也装作看不见。至于那个宇文兴,以后有事找老上司,就去营房吧。
过了新年,按规矩,侯聪要进军营学着当差了,侯老将军夫妇两个为了挑人,难为了一阵——中秋节当夜,很多小辈也在,眼看着侯聪被白衣打哭,真的不再合适跟随侯聪当差。幸亏黄老头心细:独孤家、慕容家、元家不在啊。于是,三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独孤正、慕容行、元又,带着对侯聪的无限憧憬尊敬,进入了侯府,被封为典军校尉、治军校尉、领军校尉,从此跟在侯聪后面,出入军营,从最细最小的地方开始,学习成为一名军人,一名将领,学习对彼此忠诚,守护。
长空和东风巷的关系,可以说是“人远心近”,时刻关注着侯聪动态。但是他渐渐打听不出什么来了,即使他暗暗觉得,街头巷尾所有的八卦,对于不出门的白衣来说,都没有侯聪的消息好听。
一晃八年过去。这八年,白衣唯一知道的关于侯聪的事,是他越长越好看,人称“大桐一枝花。”那日春暖花开,长空出去赴席,喝了个半醉,兴致勃勃回家,直奔后花园,在亭子上找到妹妹,大声宣布:“打仗了!打仗了!常赢叛变,投降成国,引兵入侵我理国。侯聪要上战场了!”
春风里,白衣一袭素裙,乌发如云,琢磨着哥哥说的这句话,鱼池被风吹起一片褶皱。
扼腕谷外,战鼓轰鸣,“侯”字战旗高高飘扬,成理两国迎来开战后第一场大会战,成国五万大军,对理国三万大军。侯崇稳坐中军,统领重装步兵,左翼靠近山峦的地形是重装骑兵,阵前布置3千轻装步兵,右翼,是八千轻装骑兵,22岁的侯聪,是他们的统帅。
千军万马中,他身着黑色盔甲,头上一束纯白色缨穗随风颤抖。慕容行等三个如画的少年,各自带领亲兵,分布在附近。
两军逐渐接近,相向奔跑,砍杀、冲击,会战开始。
侯崇的安排是,以中路军重装步兵的力量,抵挡住成国军队的锋芒,保持住阵型,并逐渐形成内凹,左翼重装骑兵按部就班逼向前方成军的右翼,己方右翼轻骑兵找到机会绕到敌人后方形成包围。侯聪负责的,就是这个包围的任务。
这当然是一个好的计划,但是侯崇有私心——右翼的任务,是伤亡概率最小的。他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子,他不舍得他有任何差池。
开战了一刻钟而已,一切都在按照侯崇的计划进行。
正在后方观战的青松,最先一个尖叫了起来。很快,包括侯崇在内的所有人,都因为一道绝美的风景,吓了一跳——头戴白缨,一身黑甲的侯聪,挺枪纵马,冲入了敌人的中路步兵阵中,而他手下的亲兵五百人自然本能地跟上。成国的步兵完全懵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打法,被侯聪如切瓜一样砍出一条路。这条路,逐渐延伸到了成国军队的右翼——也就是理国军队左翼重骑兵要对付的部分,惊起一片喧哗。
跟随侯聪的亲兵lùn_gōng夫、论马匹质量、论目标性,都没有那么好,他们尽管追寻着主人,但还是落后了下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侯聪,根本不在意这些,因为他冲锋前的那一刻,是有原因的,他看到了敌人阵营内的一个位于内部的缺口。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能都按照事先的规划来行事。侯聪这一路冲锋,白缨所到之处血肉飞扬,他在众目睽睽中,孤身一人,闪电一般冲刺,于万军中,取了一个人的首级——成国亲自负责右翼的常赢。
山谷中,喝彩声惊天动地。理国军队士气高涨,趁机大举猛进,成国军队一溃到底,只能撤退。
侯聪,一战成名。
侯崇却高兴不起来。多年前,爱子侯重,也是这样的作战风格。可是,一个人深陷敌阵的结果,就是死在了敌人八人小队的包围之下。深夜帐中,他喝着酒,想着往事,头发显得更白了。一向被他视为心腹的宇文兴寸步不离,关切着老上司。
“老将军担心什么,属下们都知道。其实,这不算什么,少将军爱冲锋,便冲锋就是了。只要精心挑选一只20人左右的护卫队,不管作战的事儿,不用耽误速度,只管保护少将军一个人,不论何时何地,选最好最快的马,守在少将军身边就行了。自古以来,也有这样的例子。”
“是啊!”侯崇的一颗心放下了,他甚至激动地握住了宇文兴的手,“这个方法稳妥啊。老夫想起了一个人选——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