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冒险作件不道德的事…”坎博尔轻声说:“加快行程,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休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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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猫头鹰在松树枝上咕咕叫着,狭长的瞳孔亮起绿色的荧光。黑色的火车沿铁轨开进,速度逐渐放缓,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停靠在四号休息区旁边。蒸汽从排风管道中弥散而出,炽热而稠密。车厢滑动着打开,肩挎ud42式冲锋枪的军人们鱼贯而出。
二十个人挤在一截车厢里是件极难受的事,军人们每隔十二个小时都必须下车休息一段时间,伸展胳膊、进食和呼吸新鲜空气。
“车厢里没人!”趴在积雪里的哲克斯压低声音说:“好机会!我们动手吧,溜进去偷了罐头就走!”
“等等。”坎博尔的手按在哲克斯肩上:“先别动,一会儿跟在我后面。”
中校戴上了皮手套,掐着腰站在远方的山丘上。他的军帽上印有新希腊国旗,黑色的帽檐遮住半张脸,用力拍手:“集合!”
训练有素的军人们立刻排成队伍,抬头挺胸竖起冲锋枪,站在中校面前,口中吟唱着战歌:“我们一无所有,只能握紧刀枪。我们拥有一切,必须握紧刀枪。即使绝望,不能绝望。必有神赐的道路,指引我们步向前方。”
“走!”
坎博尔突然起身冲向车厢,敏捷的像是猿猴,在积雪上留下两排稀疏的脚印。哲克斯紧随其后,悄悄的给手枪上膛。车厢由纯铁铸造,轻微的触碰都会发出声响。可两个男孩都赤裸着脚,落地无声。
他们进入了第13号车厢,车厢内漆黑一片,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硝烟味。货箱堆放在角落,里面是子弹和冬装。墙面挂着苏加娜四世国王的画像,圆形的铁桌耸立在正中央,桌上放着白色的铁质水杯,杯子里空空如也。水杯旁是一个打开的铁盒,里面整齐堆放着刀叉和开罐刀,下面压着一块黑色的布。
两个男孩分头行动,坎博尔搬开货箱翻找罐头,而哲克斯想把货箱里的冬装和子弹全都抱走。
“拿太多东西我们会暴露,放下。”坎博尔低声训斥,扯着哲克斯怀里的冬装用力一拉。
哲克斯极其不舍的把冬装丢在角落,从货箱里抓了几把子弹塞进口袋。弓着腰把货箱搬到一边,摸黑翻找下一个。
“你那边有没有?”坎博尔问。
“没有…”哲克斯回答。
“奇怪…车厢里怎么可能没有准备罐头?桌上那一盒刀叉和开罐刀是做什么用的?”坎博尔微微皱眉,娴熟的用小刀拆开最后一个货箱。
“有了!”
罐头藏在最后一个货箱里,足有百罐之多。左侧是牛肉罐头,中间是沙丁鱼罐头,右侧是蔬菜罐头。
哲克斯把铁桌上的黑布扯了下来,摊开放在地上,极卖力的把牛肉和沙丁鱼罐头搬出来放在上面。
“不要只拿肉类,蔬菜更有营养。”坎博尔蹲下身和哲克斯一起搬,过程持续了半分钟:“够了,我们走。”
“不再拿一些吗?还有大半箱…”哲克斯恋恋不舍。
坎博尔没有回答,用黑布包好罐头扛在肩上,贴着墙面离开。
哲克斯又从货箱里取了三罐沙丁鱼罐头,抱在怀里跟在坎博尔身后,心脏怦怦乱跳。他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坎博尔却停住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快走啊,你发什么愣?”
“杯子里有水…”坎博尔望着桌上的铁质水杯说。
“有水怎么了?”
“我们来的时候,这分明是个空杯子!谁…往里面倒的水?”坎博尔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哲克斯愣住了,头皮发麻,好像有上万只虫子在上面爬。他的手下意识摸向上衣口袋,那里藏着一把手枪。
‘咔…’黑暗中传来冲锋枪上膛的声音。
坎博尔放下了扛在肩上的包袱,举起双手蹲在地上,没有丝毫想要抵抗的意思。哲克斯也跟着蹲在地上,身体却紧绷的像是弓弦。
“跑到军用列车上偷东西,胆子不小啊。”黑暗中走出一名身材颀长的军人,胸口坠着圆形的下士勋章,这意味着他是一名下士。下士拄着金属拐杖,眼部缠着绷带,被血染成红色。右眼被绷带遮住,左眼透过缝隙望出来:“连战争物资都敢偷,你们不怕死吗?”
坎博尔的运气简直像是生长在臭水沟里的黑泥鳅,他失策了…这节车厢里恰巧有一名腿部受伤的军人!
“我父亲病了,需要吃有营养的东西,可这里是森林。”坎博尔如实说。
下士从上衣口袋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娴熟的用单手划着火柴点燃香烟。火柴亮起的光芒驱散黑暗,让下士看清了坎博尔的脸,那张脸略显稚嫩,却又带着坚硬的棱角。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因为缺乏营养而头发泛黄。
下士也是有儿女的人,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收枪摘挡,眉宇间皱成一个‘川’字,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们犯了盗窃罪,您可以把我们拖出去狠揍一顿。”出乎意料的,坎博尔并不求饶。每一个行窃者都要做好被逮捕的准备,话音平静像是无风的湖面。
“赶快滚吧。”下士望向门外:“趁你们还没被别人发现,也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
“谢谢!”哲克斯欣喜若狂,轻轻的把罐头放在地上,起身对着下士鞠躬。
坎博尔也对着下士鞠躬,投以感谢的目光,走向外面。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