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和另一个老奶奶在公园的凉亭里埋头剥鸡头米,两人相对坐着,中间摆放了两个口袋,一个口袋里放着剥好的米仁,另一个口袋里放着剥下的壳,四周雨声“刷刷刷”,风几乎停了,雨打不进来,路灯也亮,还能再剥一会,省点电费。
老奶奶即是李婆跟韩箫音说的捡破烂的老姐妹,自称吴三妹,家中五个姐妹,她排行老三。吴三妹没李婆幸运,她是被唯一的儿子赶出家门的,回到了老伴在世时,一家三口住的老房子里。吴三妹这辈子只有一个愿望,在老房子里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她下决心一定要赚钱给儿子买套带电梯的起码一百平的商品房结婚。
钱省下来了,房子买了,婚结了,孙子也有了,孙子上小学了,早晚儿子儿媳接送,儿子开始嫌弃她了。
我的使命到头了,吴三妹逢人便说,她收留李婆,出于惺惺相惜,两人互相诉苦,说的都是儿媳妇不好,越说越气。吴三妹是代剥鸡头米,赚手工费,钱存了给孙子零花,李婆的鸡头米则是自己花钱买的。
“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孙女爱吃,她这两天都瘦了,给她好好补补。”
李婆咬牙切齿,早上见到小荷,小荷没精打采的,瘦的腰能一把抓住,沈溪竟不在家,天晓得跑到哪里鬼混了,昨晚她给沈溪打电话是为了折磨沈溪,压根没想过沈溪会去找她。
“没让儿媳妇再给你生个孙子,花大价钱娶回来的,不给老秦家生个大孙子,钱白花了。”
“孙子孙女都一样。”
“哪能一样,孙子到底是孙子,传宗接代的。我有个老姐妹,儿媳妇生了个女儿,死活不肯生二胎,她直接让儿子在外面生了个孙子,儿媳妇什么都没捞到。”
李婆大吃一惊,想着自己对沈溪还是太仁慈了。
“那儿子儿媳妇离婚了,孩子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离婚,反正有了孙子后,日子过得挺好。”
“为了孩子,婚是不能离的。”
吴三妹点点头不再言语,李婆的心里荡起涟漪,怪不得沈溪不听话,是自己对她还不够狠,急急忙忙收拾好鸡头米:“回去吧,回去我还有点事。”
王照撑着伞走到大街上,穿过马路,高跟鞋铿锵地打在水塘里,走进一家餐厅,客人还不多,老板正在门口晃悠。
“王律师来啦,里面请,今天几位?”
“两位。”
“这边位置大,坐这边吧。”
“坐那吧。”王照挑了个靠近承重柱的隐蔽地方。
“行,吃点什么?”
“老三样。”
“上了新品,羊杂汤,要不要来一份尝尝,天冷了,喝点羊汤暖胃。”
“好啊。”
“羊糕要来一份吗?”
“好,你看着配一点。”
“好嘞,现在出菜吗?”
王照看了眼手表:“出吧。”
“行,马上来,服务员,快上茶。”
老板拿着手写菜单走了,王照交盘着食指,百无聊赖。这家餐厅不知开了多少年了,她刚工作时就有了,过生日喝醉了,施长信来接她的正是在这家餐厅,这么多年,餐厅的风格一点没变,老板没变,菜价和菜的味道没变,每天晚上六点多用餐高峰时,那真叫人声鼎沸,服务员上菜要踮起脚尖玩杂技,生意好成这样,老板也没考虑开家分店,挺难得的。
从未见过老板娘和他的孩子,他好像就是一个人,住在餐厅的二楼,王照第一次见他时,他四十多岁,身材黝黑健壮,夏天穿黑色短袖t恤,春秋穿黑色长袖t恤,冬天穿黑毛衣,袖子撸到大臂上,一笑起来一口白牙,非常健谈和讨喜的模样。
他现在仍是这副样子,没变年轻,也没变老,捧着个茶杯坐在餐厅门口,跟隔壁的店家聊两句,跟过往的行人打招呼,看到像王照一样的熟客,老远挥起手:“吃饭了吗?有日子没看到你了,去哪里发财了。”
王照一个人过来吃饭,店里客人又少时,他就坐在离她几米远的凳子上,边监督店员干活,边有搭没搭地跟王照说话,天南地北地侃,从吃的聊到玩的,有时附带着请教一些法律知识,并嘱咐王照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办案、出差要当心。
他是精明能干的,不卑不亢,能给人世俗的舒适感。
他关心王照的时候,王照想起了一个人,在她的成长中空缺的那个人。
一个男人进来,坐到她的对面:“你怎么坐在这,我一通好找。”
“菜我点了,喝点什么?”
“你没开车?”
“车停在所里了。”
男人沉默了,王照的意思是车可开可不开,他希望她开车,因为不想让她喝酒,虽然他带来的依旧是一个令她失望的消息。
“就喝点开水吧。”
王照微微一皱眉,眼波潮湿,两人约定等到成功的那天,大喝一场,显而易见,今天不是。男人跟王照一开始是交易者,他开了一家侦探所,侵犯了别人的隐私,吃了官司,来找王照帮忙,王照居然没收他的钱,但提出了一个请求。
在王照开口之前,男人以为是要他去调取一些通过正常手段调不到的证据,为了手中的案件,或是因为男朋友,丈夫,如此等等,却万没想到她请他帮忙找她的父亲。一个事业如日中天的强势的女律师,像小女孩似的娓娓诉说她的童年故事,场面叫人唏嘘。
男人尽力了,找不到。
年复一年,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