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怀卿似乎笑了一下,却很快沉下了脸:“继续说。”
“这些话,其实是我拿来敷衍王爷的,这世上爱慕虚荣的女人虽然多,但也有真性情的巾帼烈女,王爷即便富可敌国又如何,貌比潘安又如何?爱一个人是爱他的灵魂,不是相貌,不是地位,也不是财富,所以,我要说的是,王爷你根本不值得被爱。”
早知道她说话伤人,却还一直乐此不疲,慕容怀卿苦笑了一下,转过身:“你的意思是,本王这辈子就该形单影只?就该没有人在乎?就该被抛弃?”
话题似乎触及到了他最晦暗的过去,看着他悲绝无助的眼神,她心中有一丝的不忍,别过脸去:“没有人生来就该如何,就算王爷注定一生孤独,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他定定看着她,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动了不远处的渡鸦,扑啦啦的声音,伴随着飞向天空的大片黑影,笑声骤停,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选择?你不是说选择吗?那本王也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被他强制性拖拽着朝前疾走,一直走到高高的山崖边,他指着看不到底的深渊:“江晚鱼,我给你两条路,一是留下来,见证我君临天下的一天,二是从这里跳下去,与奚成壁一同下地狱!”他松开她:“选吧!”
她看着深深的崖底,有些晕眩:“我哪条路都不选。”
慕容怀卿笑了:“江晚鱼,你也有怕的时候。”
她扬起脖子看他:“我选择第三条路。”顿了顿,她一字一句道:“那就是——见证你下地狱的一天!”
慕容怀卿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江晚鱼,别以为我真的舍不得杀你。”
她艰难地喘息着,从喉中挤出破碎的语调:“来吧,杀了……我吧,别以为我江晚鱼真的……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的手在颤抖,面对她亮如白炽的眼神,他几乎难以承担,手劲也渐渐松下来。
“来啊,来杀我!”她往前迈了一小步,目光如雪:“慕容怀卿,你的果决呢?你的狠辣呢?证明给我看!”
像是被烫到一般松开手,慕容怀卿后退了数步:“杀你,不用我亲自动手。”他闭了闭眼,重新回归冷静淡漠的样子:“摆在你面前的两条路,你随便选吧,你可以选择生,也可以选择死。”说到死时,他这才抬眼看向江晚鱼:“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你比任何人都要爱惜生命。江晚鱼,我可以告诉你,奚成壁必死无疑,选择为他殉情是最愚蠢决定,以你的聪慧,我不用多说,你也应该明白。”
她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他的那番长篇大论,只看着脚下望不到底的深渊:“如果我选择跳下去,你会怎样?”
“如果你肯跳,不论结果如何……”他像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一般,道:“我都会成全你,给你自由。”
给她自由吗?
她勉力勾了勾唇角,她不知道从这里跳下去到底会有什么后果,是脑浆迸裂,还是永沉湖底,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从这里跳下去,绝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如果死了,但倒真是自由了,只是这个自由,付出的代价有些大。
慕容怀卿有些烦躁,他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痛苦,不过他倒不担心她会真的跳下去,以她的性格,就算是艰难的活着,抛弃所有尊严,她也不会放弃生命,所以……
“谢谢。”很轻很淡的声音传到耳中,几乎一出口,就被崖顶狂烈的风吹得七零八落。
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转过身去,却见她朝着深渊迈出了一只脚,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一丝僵硬,接着,便看到她整个人急速下落,就似一只力竭而坠的白鹤。
没有时间考虑其他,他飞身上前,也自崖顶跳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像刀子一样撕扯的脸颊的皮肤,失重的感觉,让江晚鱼甚至有一瞬间的兴奋。
这不是蹦极,没有峰回路转。
但她却突然有种安心的感觉,起码她不会成为奚成壁的包袱,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
正在全心全意感受死亡前的安宁,却感到腰间一紧,她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被人揽在怀里。
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欣赏对方的表情。
慕容怀卿虽然轻功卓绝,但要带着个人在崖壁上辗转腾挪,还是非常困难的。以手中长剑作为支撑,几个起落后,才回到了崖顶。
双脚实实在在踩在土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包裹了她。
慕容怀卿并没有立刻放开她,他看着面前的容颜,心里的痛漫天彻地。
“江晚鱼,你知道我会救你的,对不对?”嘲笑的口吻,听起来却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定定看着他:“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
“慕容怀卿,为了奚成壁,我愿意死一千次一万次,要不要我再证明一回给你看?”
他突然恼怒起来,浑身的气息似利剑出鞘,那几乎压制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让他那温润清隽的面容也变得扭曲。
带着这滔天巨怒,他久久盯着她,“很好,很好,很好……”不知说了几个很好,他突然用力推开她:“滚,立刻给我滚!”
她踉跄了一下,原以为自己会受他那神经质脾气的折磨,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决定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