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坤来到厂长办公室时,钟大爷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疲倦不堪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脑壳上为数不多的几缕毛发,被摧残得不成样子,肆意地纠缠在一起。
看他情不自禁伸手去挠,挺让人捉急的。
厂里的效益每况愈下,两千多张嘴巴嗷嗷待哺,还有业绩进度远远没有达标,这些压力,好似一座大山样压在他的肩头,令他寝食难安。
“郭,你怎么有空过来?”
他抬起头来,牵强地笑了笑。
“你不知道?”
“什么?”
那郭永坤就清楚,他是真的不知情。
什么人什么脾性,接触久了心里总归有数,钟大爷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
郭永坤不再多言,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中的通告递了过去。
钟大业定眼一瞧,不由微微蹙眉,这事他全然不知。
要知道,对方可是他亲自调到整顿办的,行政部居然不通过他,直接将人拿了,其中必然有些隐情。
行政部老贾还没有这么大胆子。
“郭,我也有所耳闻,你经常请假休息,一个月上不了几班,是不是真的?”
“是有这么回事。”
郭永坤倒也干脆,摊摊手道:“主要工作就那么多,一个月四张大字报,平均一个礼拜一张,可我一就能完成,多的时间待在厂里也是混日子……当然,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还是想将这些时间利用起来,干些有意义的事情。”
钟大业并不怀疑他的业务能力,有时候遇到陈智勇,他也会随口打听一下,毕竟是自己调过去的人,只是这并不能成为翘班的理由。
“你既然知道不对,就应该明白厂里是有纪律的,你是有能力,可其他人呢,他们如果也见样学样怎么办?”
“他们学不了,我可以不要工资。”
“……”
钟大业着实楞了一下,上班不要工资,这事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那你为什么又要上班呢,回家待着不是更自由?”
“因为我妈,她想让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不想让她担心。”
是的,仅此而已。
区区五十块一个月的工资,他要或不要,又有什么差别?
钟大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些什么好,长叹口气后,道:“行了,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会调查一下,你明再过来。”
郭永坤点点头,告辞离开。
他自然不可能再回整顿办,此事如果不解决,他已经不是整顿办职工。
而他的新岗位……则在仓库。
转运科二部的仓库里。
当郭永坤来到这里时,瞬间吸引了所有职工的注意力,大家虽然不会像整顿办的人那样冷嘲热讽,但已经没人上前套近乎,更别提喊领导。
人情冷暖,总算那么现实。
“永坤,到底怎么回事?”
老王得知消息后,火急火燎赶来,表情凝重。
“什么怎么回事?我来你这里上班啊。”郭永坤呵呵笑道。
老王接了郝进步的班,已经是这间仓库的负责人。
“行了吧,少消遣我。”
老王白眼一翻,别人不清楚眼前这位,他还不了解么,至少几个万元户打底的人物,让他再来当搬运工?
“怎么?看不起我?我这一膀子力气可不比你差。”郭永坤着,袖子一撸,瞅到旁边的一箱子纽扣,就准备下手。
却被老王一把拉扯住。
“哥,我的亲哥嘞,你就饶了我吧!”
见他如此模样,郭永坤哈哈一笑,也就不跟他开玩笑了。
其实蓦然一想,调到这边来似乎也不错,老王是这里的头头,以后他还不是想怎么的就这么的?
比陈智勇那边都靠谱得多。
老王将他拉出仓库,俩人蹲在高高的屋檐底下。
“抽我的吧。”
望着老王从裤兜里摸出一包两毛钱的大丰收,郭永坤给他推了回去,顺手掏出一包555。
就是上次去羊城买的,还没抽完。
老王现在已经不如以前那么有钱了,去年年底带老母亲去了一趟申海,据看病寻医花了一两千块,可惜效果并不明显。
他母亲期间倒也确实转好了一阵儿,只是回来不久后,又成了原样子。
大抵是看不好了,他已经不做指望。
用他的话,该尽的义务我也尽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一点风声都没有,直接搞这么一出,我之前听人起,还以为对方开玩笑的。”老王吐着烟雾问。
“我得罪了人。”
郭永坤倒也不隐瞒,其实很多事情他应该是知道的,要知道抓冯成刚的那晚王子强也在场,不可能不跟他提及。
“谁?”
“冯家。”
老王哦一声,瞬间了然。
“妈的,手还挺长,都伸到我们厂里来了。”老王骂骂咧咧道:“对了,钟厂长那边你没去问过,总不可能是他的主意吧?”
“应该不是,估计是老任发的话。”郭永坤摇头。
想想就知道,一家工厂,谁还有权利直接跳过厂长发号施令?
那只有书记了。
“啧……他?那事情就难办了。”老王眉头紧锁。
“行了,我都不急,你急个啥。”郭永坤笑着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主要是他自己根本不在乎,假如实在无法在厂里做条咸鱼,大不了他就不干了,停薪留职有没有?
极具时代特色的东西。
就算被老母亲知道了,自己起码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