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厨房里,铁锅中水浪沸腾,一只油腻的手揭开锅盖,投下去一块面饼。
“唉……”
叹息声响起,肚子里也不知道多久没进过油水,钱有是有些,却不敢花。
因为那是下个月的房租。
也怨不得人家,谁让他有拖欠的“前科”呢,房东早就放过话,不会再给他任何欠账的机会,到时间如果房租没到位,立马卷铺盖走人。
而这间房子他不能丢,他所有的联络方式都是留的这个地址,客户也只能在这里找到他,丢了,也就等于丢了碗饭。
律师,本是一个光鲜亮丽的职业,他读大学那会儿从未想过会混得这么惨,要知道,他是以全校排名第五的优异成绩毕业的。
他本可以在一家高级事务所里任职,或是被一家大公司聘请为法律顾问,住在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拥有豪车,娶到一位漂亮的软妹子……嗯,他不喜欢那种太注重线条,刻意将身材练得硬邦邦的姑娘。
简而言之,没有手感。
只要温柔可爱,就是胖一点,他也可以接受。
可惜,就因为那件事情,他所以的努力都化为虚无,不得不跑到这个唐人街的边缘,服务一群外国人。
而他们并非慷慨的人,总是货比三家,会因为更低廉的收费,而放弃高品质的服务质量,以及专业素养。
是的,专业。
他总归还保持着一份自己的骄傲,那是他仅有的东西,涉及什么类型的案子,他心里都有一个相对应的最低服务价格,低于这个价格,他不屑去理会。
因为他做不到敷衍了事,乃至坑害雇主,但凡接下的案子,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所以如果在这个价格上,再继续讨价还价,就是对他专业素养的玷污,他无法接受。
被他服务过的客户,总会记住他。可遗憾的是,少有人会在短时间内,连续惹上麻烦。
另外,自从他搬到这里后,迄今还没遇到什么大案子,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这些事情,也不足以使他在唐人街闯出名气。
他在等,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大主顾到来……
“您好,请问有人吗?”
戴维斯猛地眼前一亮,来生意了!
经验告诉他,一般晚上过来的客户,都有紧急事,比较好谈。这也是他为什么晚上依然开门的一个重要原因。
“有!请稍等,马上来!”
他飞快熄灭瓦斯,花了更多时间整理衣物,然后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走出厨房。
客户是三个人。
不出意外都是东方面孔,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他在唐人街这么久都没见过几份这种姿色,一个身材在亚洲人里罕见的高大青年,如果他会篮球的话,以这副身板都可以去打了。
剩下那个气质很好的东方帅哥,毫无疑问就是这一个秘书,一个保镖的老板。
瞬间分析完这些情况后,戴维斯越发欣喜,出门这个阵容的对象,绝对有些身家和来头。
大主顾!
“三位,戴维斯律师为你们服务。”戴维斯微微点头,露出含蓄而不失礼仪的笑容。
“你中文说得蛮好嘛。”郭永坤笑着望向对面的白人大叔……嗯,也不太好说,可能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主要他的形象略显邋遢,一头金发虽然按三七分的发型梳得整整齐齐,但昏暗的灯光都掩饰不了上面的油光;满脸络腮胡从下巴上的一道小伤口上能看出,应该是刚刮过的,只是……剃须刀似乎不太好使。
黑色西装可能因为久洗的缘故,已经有些泛白,还明显比他瘦削的身材大了一码。
这一样一样的扣分项加起来,使他的年纪成了一个谜。
“还可以吧,自从搬到这里,我就很清楚自己要服务的客户群体,于是一直在努力学习中文,不过它真的很难,快两年了,也就这个样子。”
两年没到……听口气还是自学,就到这种程度了,连“于是”这种口语中不常用的连词都会讲?
郭永坤真的惊呆了,这就是所谓的语言天赋吗,还是真的人家比较聪明?
他学了两辈子英文,也就能现在去外面打个出租车,而且目的地还得出示提前准备好的纸条。
要知道汉语号称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之一,可比英语难多了,好多留学生刚到中国都能哭,一个“妈”和“娘”字,都能搞废一帮人。
以前听说过一个笑话,一老外到中国,喜欢上一个姑娘,想入乡随俗写份情书,于是开始动笔“亲爱的姑……”,他突然忘记“娘”怎么写,于是灵机一动,想到汉语里“娘”和“妈”是一个意思,便会心一笑地写下开头——
“亲爱的姑妈……“
郭永坤给他竖了根大拇指,由衷的。
“三位请这边坐,戴维斯律师可以解决你们一切法律上的困扰。”
这是一间客厅改造而成的办公室,里头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办公桌,旁边有个书架,上面摆满书籍和档案袋。
靠门的位置有一块隔断广告板,上面有标示,让人能明白这里是一间公司。
居中的位置就是会客厅,倒也有一套布艺沙发和玻璃茶几,不过都很老旧,像是从二手书市场淘来的那种。
老实讲,郭永坤有些失望。
在天天叫嚷着崇尚自由的美国,律师应该是一个很吃香的职业,这边你如果不满的话,甚至连总统都可以告,想想看每天要产生多少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