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怕的就是这个。
她是听到巡夜婆子说四姑娘在深夜会客才被惊动的,传了巡夜的到跟前细问,才知道红芍轩附近伺候的、值夜的全都被以各种理由支开,而喝了酒的四姑娘和季逸峰正孤男寡女独处在红芍轩里,院门紧闭,没人知道两人在干什么。
程氏一听就急了。
许是幼年丧母的缘故,她从过门就发现姜照比同龄女孩早熟,虽然娇养着,但行动说话一向很有分寸,而且近日因为长房平妻的事,点点滴滴的细微处都让她觉得姜照更懂事了,竟还能帮着父亲分析朝堂道理。
可怎么突然如此糊涂!
程氏自然不信姜照德行有亏,今晚丈夫酒醉回房,零星念叨了几句没有头尾的话,她依稀猜出白天可能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想着师兄妹两个大约是在商量处置之法。可……再为了办事,也不能和外男在自家房间里夜深独处呀,传出去府里的名声可就全都没了,现在是巡夜的看到,明天满府下人铁定都会知道!
难道她还能封住所有巡夜人的口?
能封住红芍轩内外所有下人的口,以及内外宅院所有人的口?
这种事越封越传得厉害!
唉,阿萝这孩子……再稳重成熟,果然毕竟还是孩子,男女之事上没有警醒之心,不懂人言可畏。
于是她服侍了丈夫睡下,瞒着各处独自带人匆匆赶来,想把事情速速平息,把姜照速速领回内宅。可没想到——
站在紧锁的房门前,听到的却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而管事媳妇看似迷茫的发问,更让她觉得事情严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里头……里头真的是姜照和季逸峰吗?程氏胸中心跳如擂鼓,震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谁在里面?”她略略提高了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发问。
许是被惊动了,房里女子的声音骤然消失,只剩下男子含糊不清的粗重呼吸。夜色安静,呼吸声隔着门窗也能听得真切。
“灵芝到前头路口守着去,不许内宅巡夜的过来,若有人问,就说我和四姑娘奉老爷吩咐在这里找几本要紧的书。你,去把院门关上,谁来也不许开。你,继续上去喊门,快点!”
程氏一连下了几个命令,这个地步,不管里头的人是谁,当务之急必须把门打开。
丫鬟灵芝和两个婆子连忙分头做事。半路跟来的管事媳妇赔笑问:“太太,我做什么?”
程氏希望她赶紧消失。
事到如今不是作见证的问题了,而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程氏能辖制自己的下人不走漏风声,可管不住背后有靠山的管事媳妇。
只是未等她答话,通向内宅的后门处突然响起人声和脚步声。
“这里出什么事了,我恍惚看见太太跑过来?”竟然是不速而来的姨娘杨竹筠,后头带着好几个丫鬟婆子,有她自己的,还有管事的。一伙人拥着闯进院子直绕到房门前,灵芝拦都拦不住。
程氏大惊,这可怎么办!
“太太您这是……”杨姨娘一眼看见程氏散乱的发髻,水杏眼波光流转。
灵芝赶紧过去把主子的头发挽好,仓促之间来不及细致梳头,只松松打了个晚妆髻。程氏暗暗压住惊骇,勉力放缓语气和神态,缓缓道:“这么晚了,姨娘不在房里安歇,带着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杨姨娘不动声色打量院落,见院中伺候的人一个不在,唯有程氏几个挡在门口,门窗还是紧紧关住的,便反问,“正要问太太,老爷在你那边,听说还喝多了酒,太太怎么不伺候老爷休息呢?”
又补充解释自己来此的原因,“我夜里睡不着,昨晚恰好梦到了姐姐,方才想去姐姐院里坐一会,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就看见太太行色匆匆,我一连叫了好几声你都没注意。我想着恐怕是出了事,怕太太人手不够,赶紧追在后面想给你搭手。”
程氏已经习惯了杨姨娘动不动就要和她谈姐姐,用先夫人刺激她。眼下这情况,也不是彼此赌气的时候。杨姨娘的话她并不相信,来时路上她可是十分注意四周的,哪里有谁追在后面喊她?对方来得突然又蹊跷,屋里又是那般难堪……
不管杨姨娘怀着什么心思,赶紧把她撵走才是!
“老爷突然需要几本要紧的书,是急用,我赶紧过来替他取。事关要紧,老爷连老太太都瞒着呢,姨娘还是暂且避开吧,老爷不想让人看到他要的东西。”
杨姨娘皱眉,上前两步走近些,“到底什么要紧事?瞒着别人,连我也瞒着么?老爷从不瞒我什么,这里我也常来,太太要找东西我帮你,说不定比太太找得更快。”
程氏挡住她,“老爷交待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姨娘快些离开。”
“太太这是什么话?不是我故意和你做对,实在是你说话漏洞太大,老爷明明喝醉了,这么晚了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先前听说红芍轩今夜有客人,是老爷的徒弟,太太漏夜而来……”
程氏脸色难看,杨姨娘的话暗指之事太龌龊,“姨娘,莫忘了你的身份。灵芝!把姨娘请走,有事回头见了老爷再说!”
杨姨娘寸步不退,“太太故意隐瞒什么呢,鬼鬼祟祟的。我要告诉老太太去,让她老人家……”
话说到一半她戛然停住。
因为此时站得离门窗近了,她终于听见里头不寻常的呼吸。似乎在压抑,时轻时重,可她住了口凝神一听,立刻清晰分辨出那是……
她立刻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