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的等待,仿若又隔了一世似的,特别是在只平静了一嗅儿之后,就听见有隐约呼喝声从后花园的方向渐向内院传来。
周曼云紧紧地抓着窗格,从被戳开的一个小眼中拼命地向外面的一片昏暗张望。
什么都看不清,但仍努力。
她没再对房中的两名护卫提出要求,因为他们身上那种不容置疑的气息,前世的周曼云熟悉非常。
周曼云只能劝着自己静下心,仔细辨听着窗外的声音。可夹杂在兵器碰撞中的叱骂声,有朱妈妈的,有白露的,可是却没有娘亲的。
难道重活一世,居然还是只能袖手在一旁看着!周曼云再一次深深地痛恨起自己才五岁的身体,她手臂上的一链银环更是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勒紧、放松再勒紧,死死缠着,几处窒息边缘。
突然,院中响起了几声清晰而又尖利的口哨声,有规律的两长一短。待院中的声音还未完全消散,一模一样的声音又从不同的方向呼应而起。
周曼云的头顶,也立时有同样的声音在高亢地飚着。
她仰起头,看见那个娃娃脸的护卫正将曲起的指头从嘴边放下,圆脸上是一片兴奋的红。
“我可以出去了?”,周曼云问着,没等应声,就蹿到门边。
“入侵的匪徒应当是全清干净了……”,迟到的解释刚来,曼云的小身影已飞快地向着院子跑去。
四周弥漫着微腥的血气,这种勾着曼云噩梦的味道,令她难以忍受。但此时的她,却顾不得,只拼了命地在奔跑中连声叫着,“娘……娘……娘!”。
尸体!院子当中静静倒着的,应该都是尸体。
从与前院门到院中隔着几步倒着三具,祖母周夫人住的上房门口台阶下,一具。
连接着后花园的月亮门口也有一道黑影横在地上,而坐在旁边正哼唧着的胖大身影,曼云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朱妈妈。
曼云只觉得眼前发黑,步子也变得踉跄起来。
“娘!”,一声唤,周曼云向前一栽,若不是被朱妈妈的大手捞住的,立时就要以头跄地。也是在轻微倒悬的一瞬,曼云看清了地上的尸体,是具面目模糊的男尸。
“朱妈妈!娘亲,她在哪儿!”,曼云抓住了朱妈妈的胳膊,满脸焦急。
“那,柳贵!你咋做事的,咋就让姐儿跑出来了!”,朱妈妈站起身,牵住了曼云的手,吼向了在后面跟着跑来了的娃娃脸。
“我娘呢!”,小身子倔着,吼出了高音。
“秀一直带着小满在绣楼……”
朱妈妈看着又跑掉的曼云,搓了搓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满身血污,把怒气撒在了看着干净非常的娃娃脸身上,“还不快跟上姐儿……”。
一声爽快的应,从后面追上曼云的柳贵,一把把她抄起,扛上了肩。
曼云也不客气,身形刚刚坐稳,小手就指向绣楼,大声命令着,“快!快点!”
被驮高了,视野也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许多,在亮了不少火把的后园里,曼云清楚地认出了杜玄霜,也认出了四伯,甚至还有些个穿着陈朝青色戎服的兵勇……
后院的门,还是大敞着的,几匹马身若隐若现地显在墙外。
想来,就在匪徒入侵之际,丰津县当地的驻兵也有赶来救援。这样说来,应当不曾有啥惨事发生,看着四伯和杜玄霜的状态还算不错,周曼云的心又往下落了点。
这院里杀了五个,还留了四个活口。一路行着,与分在后院的同伴打了招呼,当得知了战况,长着一副娃娃脸的柳贵也不再当木头人,一边驮曼云跑着一边不忿地也不忘自吹几句。
“小秀,你别理他们得瑟。说来,俺们这拔子人里,就数俺和邢老四的功夫最好。所以,秀才让俺俩顾着小秀你们几个的……”
由得你吹!周曼云咯咯地笑了,她刚才也听到答话了,打火起之前,杜氏就在曼华的房里守着,没出过门,应当现在好得很。
周曼华的闺房安排在畜楼的二层,冲到楼下也冷静下来的曼云犹豫地拍了拍柳贵的肩,示意着他放自己下来。
拧了眉的柳贵没言语,而是急忙地一个侧身扶住了曼云,将两个人的身影牢牢地掩在了廊柱的阴影之下。
周曼云微愕地张了张嘴,又自然地闭紧,她了解,应当是柳贵发现了些什么。
果然,紧接着,就看见一个人影从二楼的梯口儿狼狈地滚了下来。
待等从楼上下来的人抱住梯口扶手站定,偷偷打量着他的周曼云的眼底多了些纳闷。
盘领窄袖绯色袍,暗描平素纹,腰系银色带,如果没猜错,应当是带那些兵来周家救援的丰津当地驻兵将官。
可周家,谁会如此慢待了这位官爷?周曼云的疑惑刚起,又在男人的喊声中瞪大了眼。
这个看上去应有三十来岁的男人高声喊的诚恳非常,“五婶!您且留步,咱们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客气了。您照顾好华姐儿就是了。”
“张绍雄!你给我老实点,别乱嚷乱叫!哪个是你五婶!”,一道寒光闪,一柄利剑架在男人的脖子上,杜氏矫健的身姿显在了周曼云的眼前。
男人却也不恼,长脸上还是带着笑,“五婶,看着就是岳母大人没跟您讲。也是,毕竟让华姐儿做妾是……”
啪的一声,没等他讲完,杜氏已反手将另只手还拿着的剑鞘狠狠地拍在了张绍雄的脸上,抽出了丝丝缕缕的血痕。她不知这位京中旧识,